天气渐渐又热了起来,梁稚月的绣坊也有了很大的名气,越冬的拒绝给这份火热泼了一盆冷水,绣坊不出售浣星纱,几个大的布庄染坊推出的仿品就受到了极大的追捧。
梁稚月眼睁睁看着银子从她面前流走,心疼得每天在越冬面前抱着胸口哀嚎。
“你才整合了两座绣坊,州府的生意也才摊开,正是不稳的时候,何苦为了这一分利,成为众矢之的。”越冬听得头疼,好言相劝。
梁稚月适可而止,知道越冬的忍耐到极限了,收起那惺惺作态的模样,道:“我瞧你是被高千枝迷了心窍,要给她这独一份儿的荣光。”
越冬道:“一件衣裳罢了,说不上荣光。只要她一直被追捧,制出浣星纱的梁氏绣坊就永远如影随形。”
梁稚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道理归道理,那毕竟是未来的事,眼下她是实实在在看着银子从她手里溜走了,她还担心一件事:“你不怕绣坊的名声因她的身份而受到影响?”
从县老爷夫人那么怕热的人今年愣是没有从她们这里订购衣服就可见一斑。
“终有一日,世人提起高千枝这三个字,只会是敬重。”越冬道。
“你竟这样高看她?”梁稚月有些难以相信,越冬这样的姑娘不说对高千枝这类人深恶痛绝,也该侧目而视才对。
越冬没有再回答,她结束这个话题,问梁稚月:“你和泉州柳家的关系如何?”
梁稚月道:“柳四是个不错的商人,也不欺我们小门小户,蛮有诚信的一个人。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越冬又不继续说了,“我再想想。”
“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没摸索出仿品来吗?”越冬又问。
梁稚月道:“柳家没出仿品,其他布号倒有,但柳四也不是吃亏的人,早早就把正品的名头打出去了,如今市面上也只认我们家和柳家出去的布是正品。”
越冬点点头,问梁稚月:“你很闲吗?”
“我忙死了。”梁稚月说。
越冬看着她,梁稚月气呼呼地拍了两下身下的垫子,走了。
冬天和夏天,越冬都不喜欢动弹。
她回了县里,用更多的时间坐在作坊里,绣坊的人都不去打扰她,也不敢探听她在做什么。
小妹她们也从来没有来找过越冬,她们的生意做的不好不坏,勉强够糊口,何氏的肚子渐渐显怀,越冬给请了两回大夫,倒叫何氏不安,从前怀孕哪里敢这样频繁的请大夫。
越冬有些担心这个孩子和二伯娘的孩子一样,无法生下来。
小弟的书读得一般,又没了越冬和小妹的耳提面命,越发懒散。
小妹每日操心生意,除了还跟着小弟识字学算学之外,根本不关心他学了些什么,又学得如何。
四叔从来没有来过包子铺,大堂哥来过几次,帮着抬一抬重物,给小弟补补课,多的也没有了。
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家里农忙的时候,郑老三就回去帮忙,家里有什么要给四叔和大堂哥的就叫他带来,于是爷爷奶奶和大伯娘对于三房到县上住这件事的怨气渐渐少了。
只除了二房。
二房对所有人的意见越来越大,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起来。
郑大雪又挑起了郑家里里外外的大小事物,那个大雪夜里拿着菜刀要砍人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过。
四叔回去过两次,她都笑盈盈地喊四叔,直把人吓得毛骨悚然。
她的两个妹妹也有了名字,一个叫小雪,一个春天。
都是她起的名字。
越冬相信,她会自己走出来的。
她坐在石拱桥旁边的柳树下,手里捧着冰镇过的酸梅汤,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的行人。
这会太阳还不大,天气正是舒爽的时候。
那场雪灾的后遗症已经开始出现,今年的粮食已经可以预见不会好,连州府的百姓们都开始缩衣减食,县里和镇上就更明显了。
她想的入神,一时不觉就有人站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越冬还没有看清人,就先听见了他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起来很是熟稔,像是旧友相逢。
“等人。”越冬说。
贺莲舟手上提着个笼子,笼子里是几只不认识的小动物。
他们才见过一次,借乘马车那次不算,越冬没有下马车,他们虽认出了对方,但是并没有见面。
“你呢,又去做什么?”越冬礼尚往来。
贺莲舟提了下笼子,说:“县里有家酒楼专做野味,我去送货。”
越冬低头去看那些小家伙,一个个缩头缩尾的,还不知道等待它们的是什么。
贺莲舟也看着越冬,她有些怜悯,不多,不足够她出言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