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会劝阻。
一个跑去蹲守老虎的姑娘,不会有泛滥的好心。
“慢走。”
“好等。”
他们相互道别,依旧没有交换名字。
越冬喝完了酸梅汤,端着碗离开了柳树下,然后在县学门口又一次遇上贺莲舟。
“好巧。”还是贺莲舟先开口。
越冬说:“你果然是个读书人。”
贺莲舟笑:“我也没说过我不是读书人。”又问她:“来寻人?”
“来送东西。”越冬道。
贺莲舟看向越冬空空如也的手,越冬说:“已经送进去了。”
“看来不需要我帮忙了。”贺莲舟说。
越冬朝着他一揖:“还未谢过贺大哥那日搭救之恩。”
是贺莲舟拉着她躲藏在灌木之后,也是贺莲舟放出了老虎的晚餐。
贺莲舟避让不及,已然受了她的礼,只好道:“越冬姑娘多礼了。”说罢也朝着越冬一揖:“也谢姑娘那日大雪路上捎带我与韩大叔之恩。”
“你二人在这里你来我往的作甚?”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闯进来。
贺莲舟看向来人:“凌兄休要浑说。”
凌郴朝越冬道:“姑娘送给堂兄和小叔的东西我已然送到了,只是不巧他们二人都不在,何时回来了,同屋的人会与他们说明。”
越冬又谢过凌郴,同贺莲舟点头示意后,便走了。
大热天还要出来办事,她实在不爽快,一刻也不想多待。
凌郴打趣道:“你是定了亲的人,不好这样盯着人家女孩子看。”
贺莲舟笑:“你怎知这不是与我定下亲事的那个姑娘?”
凌郴看贺莲舟不像说谎的样子,又去找越冬的背影,却再找不见,但他并没有完全信:“人家姑娘来给堂兄和小叔送东西,怎不给你也送一份?我瞧你是胡说,仔细误了人姑娘家的名声。”
“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可不是在乎身外之名的姑娘。”贺莲舟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凌郴说:“难得见你归家回来之后有这样的好心情。”
贺莲舟就不笑了。
越冬的四叔收到了来自三侄女的关爱,是一盒子形似手指的点心。
一根根的如同他那个被预定了小指。
同窗们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一个个围着评头论足,都说是小女儿巧思。
四叔看着点心,却只觉得右手小指隐隐作痛,那夜的恐惧又涌上心头,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痕迹又显现出来,小指上那圈浅浅的红色还没有散去,在这一刻似乎更鲜艳了。
他又想起白天里见过的情景,呼奴唤婢,美人环绕,没有男人不向往那样的生活。
但是出身限制了他。
那是他努力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享受。
于是他再一次起了卖掉一个侄女的心思,不能日日享受也无妨,他只想去试一次,一次而已。
但是越冬这盒突如其来的点心把他吓醒了,两个正值妙龄的侄女他都有些怵,剩下的又太小,只怕卖不上好价钱。
于是他只能怀揣对美好的向往入睡,梦里什么都有。
两个侄女又提着菜刀来找他,被同窗分食的那盒点心不是点心,而是他的手指,正好十根手指,被他们嘎吱嘎吱的吃下去,他坐在考场里,举着一双光秃秃的手掌,在狭小的考场里无路可逃。
他尖叫着醒来,同屋被他惊醒,闻到了尿骚味。
四叔被劝退了,在越冬给他送东西之后没多久,他就灰头土脸地提着包裹回到了那个同样令他恐惧的郑家村。
没有人往越冬身上想,他们都在嘲笑这个二十几岁还在尿床的人。
大堂兄也觉得脸上无光,人越发沉默下去,隐约有些阴郁。不过他很争气,通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大伯娘高兴得直哭,小叔已然是废了,三房的小弟看着也不是读书的料,她的儿子会是郑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不会再有人挡在她儿子前面。
而二房天天闹,不闹郑大雪都要挑点事情出来,家里整日鸡飞狗跳,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各房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连表面的和气都无法再维系。
两个小点的姑娘在家里上下的相互对骂中迅速成长,一个个泼辣机灵起来,一旦在外头打架惹祸,就说是为了四叔才打的,奶奶便会护着她们。
郑大雪很欣慰两个妹妹的成长,她也会更加强大,终有一日,她能靠自己走出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