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最终没拦住四叔离开的脚步,送走了宝贝儿子之后,就对着家里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一个人能逃过她的叫骂。
关于四叔尿床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两个姑姑急匆匆就走了,大伯娘也催着大哥儿快些回去读书,哪怕只是在镇上也不要松懈,县学迟早是能考上的。
反倒是越冬呆到最后才走。
过了正月十五,才叫车夫来接她。
二堂姐来送她,眼里都是不舍,还有两分恐惧,越冬一走,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战斗了。
几个小孩都舍不得越冬,她们总觉得越冬在的时候,她们会有一种莫名的底气,这次过年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梁稚月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越冬给盼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上门要人去了。”
她担心越冬受欺负,围着她打量了几圈,发现她没有变瘦才放了点心,又细细看了一回,就觉得越冬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以前总是懒洋洋的,眉宇间都是深藏的厌世,似乎随时都能剃了头发出家,这回回来却有了些人气和灵动,更像个活人了。
这是好事。
“这段时间你不在,我又好好想了想,咱们现在的生意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打算整合一下。”梁稚月道。
越冬说:“你做主就好。”
梁稚月拉着她的手不放,“不成,你得听。”
越冬随手拿了本书,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下,梁稚月便道:“我打算把镇上那个绣坊给关了,镇上县里两个作坊功能重合太多,把镇上的整合到县里来,把现在的地方再扩一扩,做个大的作坊,以后这里就是提供货物的地方了。”
“再一个呢就是,州府的地太金贵,把新的绣坊直接开在州府里压力太大,我想着在州府附近寻个地方也建个作坊,最好建在靠近北边的地方,以后再往中央地区发展就更便捷些,州府里呢,把现在的布庄也扩一扩,到时候做成一个大店,布料成衣绣品分区售卖,也显得热闹些。”
梁稚月问越冬:“你觉得呢?”
越冬问:“镇上那个绣坊的地和房子都是你的吗?”
梁稚月道:“对,我想着把它卖了,这笔钱就足够我们在州府立足了。”
“不必这么着急。”越冬道,“你在镇上卖地,再去州府租一块地,太不划算。”
梁稚月道:“我说过了,今年我们会在州府里喝酒,我梁稚月说到就要做到。”
越冬摇头:“太冲动。”
梁稚月就哑了,越冬道:“镇上的作坊先不要处理,简单更改一下,往后专司织造布匹。”
梁稚月道:“那钱就不够用了。”
越冬建议:“你要开在州府附近的作坊先缓一缓,把你的店先开起来。”
“也只能先这样了。”梁稚月充分尊重合作伙伴的意见,她看着越冬笑:“你看,我就说你得听吧。”
越冬抬眼看她,也轻轻笑起来。
梁稚月道:“你回去了这一趟,心思倒变了不少,要是之前,你可不会说这些。”
越冬也是一愣,这么明显吗?
“想通了一些事情。”越冬说,而且她在恐吓四叔的事情上感受到一种名为放纵的快感,对全新的人生有了期待。
“好事。”梁稚月评价。
梁稚月没有问越冬在郑家村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投入到她的生意之中,越冬大多数时候都闲着,天气渐渐暖起来之后,她才时常出门去,穿一身麻布衣裳,打扮得十分低调地往各处去。
梁稚月也不管她,她理顺了思路,开始筹备把州府的店扩一扩和区分两个绣坊功能的事情。
她很忙。
越冬就放养了。
何氏给越冬定了一门亲事,是隔壁村的,寡母养大的孩子,正念着书,因那妇人幼时与何氏有过私交,虽然后来嫁了人来往就少了,但前些日子庙会上碰见了,攀谈了几句,就起了心思。
再一番寻访探问,竟然两方都有心思,于是就定了。
因越冬说过,叫何氏看中了就直接定下,不必来问她,于是何氏就直接把信物送过来了,是支银钗,瞧着是没见过的式样。
越冬回了块绣帕,她绣的老虎,越发栩栩如生。
何氏拿到绣帕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给出去,她女儿也太敷衍了些。
幸而对方没有计较,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爷爷奶奶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任由何氏去了,反正越冬一时半会也不会嫁过去,定下了就定下了,且还说那孩子也在读书,谁知道过几年是什么光景,万一撞了大运呢。
四月里,清明,越冬又回了一趟郑家村,四叔知道越冬回去就没敢回,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这个清明里,小弟失去了他的老师,那位老书生在一个夜里睡着之后就没有醒来,郑家村从此就没有教书先生了。
村子里商量着再聘一个,但各家各户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便一直拖着。
小妹同越冬说:“哥哥这几日没人管束,心都玩野了。”
“所以呢?”越冬问。
小妹说:“阿姐,你带我们去县里吧,镇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