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嘈杂的院子忽然静了下来,只有枯黄的树叶在枝头敲打枝干发出的沙沙声。
云沼眯起眼睛,深邃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可怕的寒意。
地上的众人像是一下子置身到了三九严寒中,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婢女们将头埋得更低,有两个已经无声地落起泪来。
一片树叶放肆地从云沼面前落下,云沼手指一弹,干枯的叶子射向老管事的额头,老管事的额间顿时血淋淋一片,叶子也碎成了粉渣。
老管事吃痛,却是哼也不敢哼,忙不迭用衣袖擦去血,怕污了将军府的院落,自己更没好果子吃。
“小人一时糊涂,与为谦护卫说了两句玩笑话,还望二公子恕罪。”老管事跪着朝云沼的脚边挪两步。
闹事的园丁心知自己惹了祸,身子已然抖成了筛糠。
他重重地磕着头:“是小人的错,还请二公子不要迁怒陈掌事。”
只要能保住一人继续留在将军府,他们就还有得钱赚。
重重磕了十几下之后,园丁的脑子有些懵,眼前一阵发黑:“二公子莫要动怒伤了自己身子,小人马上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云沼冷冷开口。
园丁刚爬起身小跑出去两步,闻声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敢在二公子面前耍小心思!
老掌事简直恨铁不成钢。
云沼根本不屑扫视二人,对为谦道:“各打一百板子,丢出将军府。”
老管事和园丁哆嗦着身子,一个劲磕头:“多谢二公子饶命!”
谁知云沼又说道:“对于多嘴多舌之人,拔了他的舌头,方才那些话,我不想在外面再听到。”
“是。”为谦领命。
园丁的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他刚要求情,被老掌事死命拽住胳膊。
几名丫鬟紧紧抿着唇,个个吓得面如土灰,没一人敢发出声。
云沼进了院子,只见温予宁正立在屋前,脸上挂着浅笑,似是在等自己。
温予宁方才离开时确实听见了云沼的声音,便一直立在屋檐下等他。此刻见到他,满怀感激地上前,拱手行礼:“多谢二公子盛情款待。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二公子尽管开口。”
与那双清亮的眸子对上,云沼倒是先撇开眼神:“你叫温予宁?是这届的考生?”
温予宁从容点头:“是的。”
“嗯。”云沼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须臾,温予宁道:“叨扰一晚,实在打扰,我马上就离开。”
“你要走?”云沼攥紧了手,周身一瞬之间迸发出摄让的寒意,令温予宁警惕地后退一步。
云沼似是察觉到温予宁的紧张,又敛起脾气,道:“你在这里住上几日,我让老刘教你一些宫中的规矩,等殿试时不至于失了方寸。”
“多谢二公子,但是这样真的很打扰您,我还是离开的好。”
云沼抬起手,挡住去路:“宫廷可没你想的那般轻松,稍微做错一点,亦或说错一个字,都是要掉脑袋的,你确定不用?”
“……”温予宁面露为难。
云沼步步紧逼:“你不是要感谢我,万一死了,还怎么谢我?”
“……”温予宁几乎把腿边的衣服揪得变了形。
云沼见状,朗声一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温公子乃龙凤之才,我有心结交与你,你不愿意,难不成是看不起我?”
温予宁本来是要抽出手,一听这话,又吓得不敢收手。
他面露仓惶:“不会不会,二公子是好人,我怎么敢看不起你。”
恰巧为谦进来,见到这一幕。
云沼与温予宁紧紧握着手没有松开,而温予宁,眉眼含着笑,态度柔软而又温和:“我初来邺都,幸得二公子赏识相助,他日,我愿投桃报李,还二公子情义。”
日光洒落在温予宁的脸上,干净而明朗的脸上,却多出一道阴影。
是屋檐落下的影子。
为谦紧握双手,气愤之下离去。
“抱歉。”温予宁慌忙抽出手,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
他方才急于解释,一时之间,竟是越了举。温予宁悄悄瞄了一眼云沼,幸而他未生气。
事后,温予宁才惊觉,自己由于惊慌而导致脑子迟钝,被云沼三言两句带着走,竟不得不留下来。
无论从身份还是见识上,温予宁总与将军府显得格格不入,留在这里也只会惴惴不安。
几日之后,他又去找云沼请辞。
云沼正从外面回来,面色冷峻,微皱的衣衫侧襟有两滴醒目的血红。
良睦紧跟其后,面色匆忙,进了府,便吩咐为谦尽快将太医带来。
温予宁更确定,云沼受伤了。
温予宁一时不方便打扰,只能远远跟着,看看伤的重不重。
进了屋,云沼哐的一声打落了茶几上的杯盏。
“邺都何时混入这么多无妄阙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