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店里,三桌客人都已经散了。韩林两人正比赛收拾桌子。
韩东临把七八个大小不一碗碟堆成小山,耍杂技似的单手托进厨房,回头看林超的眼神隐约带着挑衅。
林超嘀咕了一声:“有啥了不起,老子也能端得起。”
他也照猫画虎,把整整一桌的碗盘叠在一只手上。
盛辣子鸡的盘子有脸盆大小,一只足有四斤重,但对于担任校篮球队中锋的林超来说,轻松如托起一片荷叶。
他挺着胸脯,趾高气昂地跟着韩东临的步伐,走进厨房。
“哗啦啦——”
当童真听见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再跑进厨房已经晚了。
林超跌倒在一片狼藉中间,表情呆呆愣愣的,撑在地上的手掌被碎片划破了个口子,冒出鲜红的血珠。韩东临站得远远的,微笑还挂在脸上,笑意不及眼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超委屈得像只犯了错的金毛,眼泪汪汪地看着童真。
童真叹了口气,说:“哎,你还是回家做真题吧。”
童真帮他清理包扎伤口,然后送他回家。
不出意外,徐娟一通埋怨,碎碎念叨童真不该让林超做这么危险的活。于是,童真的表情和林超一样可怜了。
回到店里,韩东临懒散地坐在收银台后头,双脚交叉搁在桌子上,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素描本和铅笔是郑艺送给他的,他很喜欢这份小礼物。因此,他决定对郑艺好一点,送一幅画给他。
寥寥几笔,一个少年摔个大马趴的狼狈和滑稽跃然纸上。
童真看了,既想笑,又想生气。
他插着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林超摔跤的地面滑溜溜的,明显是泼过油。
韩东临放下铅笔,戳戳自己的脸颊,答非所问:“我一直在微笑,笑得脸都酸了。而且杀人、放火、偷盗、抢劫这些事,我通通都没有做,我努力在做好人。我听你的话,你为啥还是不满意?”
好像一口吞下一个大馒头,童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捏着鼻梁,说:“不杀人、不放火、不偷盗、不抢劫,不等于就是好人。给你买的书,你好好读了嘛?”
“当好人太麻烦啦,那我还是当个坏人吧。”韩东临朝他做了个鬼脸,夺过素描本子,随手撕下画,跑了出去。
日版的韩东临越发癫了。
童真心想,要是有一种药,能让把日版和夜班的韩东临合二为一,该多好啊。
明仔的药送到了,嘱咐道:“每日睡前一次,一次四粒,不能少吃。”
“那能多吃几粒,把缺的补回来嘛?”
明仔瞪大眼睛,异常严肃:“不行!医生嘱咐过,多吃和少吃一个效果,对大脑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童真默默记下。他看了一眼门外端着肥皂水吹泡泡的韩东临,决定还是把这件事交代给更加稳重的夜版韩东临。
郑艺收到韩东临的“回礼”,开心得嘴角咧到了耳根。
他把画给每一位买奶茶的客人看。生怕别人看不懂画里的奥妙,像中学生做阅读理解似的,他对构图、线条、配色一一进行赏析,甚至连画画时的心情都分析出来了。
“你看这一笔,还有这一笔,乍一看夸张得失真,但偏偏趣味和巧思就在这里。”在提到画者时,郑艺说得含糊,没说这幅画是别人画的,反而有点诱导别人相信这是他的作品。
凑巧有一位女客人的亲戚是做画廊生意的。虽然对画一知半解,但她也看出了此画透出的惊人天赋,不由得说:“以你的天赋,在这里卖奶茶可惜了。”
郑艺受宠若惊:“您过奖了,只是信手涂鸦而已。”
女客人笑笑,没再说什么。临走时,她给素描拍了一张照,还留下了一张亲戚的名片。
下午休息后,童真搬出锅灶放在店门口,当着路人的面炒辣子鸡。大火、大油。他的动作大开大合、行云流水,用看不见的香辣小分子,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捕捉每一位路人的蠢蠢欲动的食欲。
郑艺看得有点呆,自言自语道:“童哥炒菜的姿势可真帅啊,以前咋没发现呢。”
韩东临从一旁挪过来,挡住他的视线,拿着素描本涂涂画画。不消几分钟,另一个童真就出现在了他的笔下。
郑艺想了想,说:“我拿一套油画颜料和你换这幅画。”
“再加一副画具。”
“成交!”
韩东临小心翼翼地撕下纸,递给郑艺,嘱咐道:“别弄脏了。”
童真的“促销”手段起了作用。香气“捕捉”了不少客人,也“捉来”了城管。
“你把满大街炒得都是烟气气,像啥子话嘛!快搬进去。”
童真赶紧熄火。
城管一边板着脸训话,一边跟他走进店里,监督他的整改。
收拾好炉灶和锅铲,见城管还没走,童真有点胆战心惊:“大哥,念我是初犯,这回别罚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