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的暗杀成功了。
当夜,整个神罗上下都乱作一团,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先后发现了老总裁和科学研究部部长的死亡。前者被两刀毙命,手里剑从后背处精准无误地刺入心脏和大脑;后者被吊起在第三实验室的最深处,死状凄惨,若非有胸口的身份信息卡查验,神罗士兵几乎无法辨认这血肉模糊的躯体竟然会是宝条博士。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五台针对神罗的夜袭,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讽刺的是,他们一个暗杀者都没抓住,准确来说,是抓到了五六位,但无一不例外地选择咬碎了口腔中藏着的毒胶囊,全部服毒自杀。
对于这群为暗杀而生的五台精锐来说,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结束这场持续多年的战争,为了任务顺利推行,他们早已做好献出性命的准备,至死也不能泄露五台半点国家机密。
不管怎么说,神罗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前线战争陷入了微妙的局面。失去了老总裁统领,饶是激进派的海德格和史卡蕾特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很快,事发第二天中午,一位年轻的继承人坐上了老总裁的位置——路法斯·神罗。
短短一天时间,路法斯就以雷霆之势继任,整顿手上可拥有的资源,并下达休战命令,强制召回海德格和史卡蕾特两大高层干部。
面对神罗的收势,五台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选择了按兵不动,双方进入诡异的平衡。
这是正确的抉择。
五台为了这一次暗杀本就耗费了所有力气,说是鱼死网破都不为过,所幸的是他们计划成功了,神罗的收势对他们而言是一次喘息,五台后方军事武器、人员、后勤、军粮等资源面临短缺危机,再打下去,恐怕五台会因先一步展现疲态而被神罗趁虚而入。
不过,这些对克劳德等人而言,都不是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比起人类之间的内斗,当下两个盖亚所面临的绝境更令人提心吊胆。
文森特在带着杰诺瓦大脑撤退后,跟克劳德短暂地汇合在一起,从五台军用直升机处取回了芬里尔,避开五台的视线,找到了一处古代种的遗迹落脚。
遗迹位于米德加东南侧,是克劳德之前接受跨大陆的快递派送所发现的。在这里,生命之流的能量浓度很低,克劳德能够短暂地切断所有精神联系,拥有一次完整的睡眠。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当克劳德考虑到这一次计划必须隐秘地进行时,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座遗迹,哪怕这只是短暂的屏蔽,克劳德也必须保证在融合成功之前,不能让萨菲罗斯知晓他的行动。
文森特表示,既然萨菲罗斯如克劳德所说的全知全能,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行动。
对此,克劳德摇了摇头,解释自己从苏醒开始,都没有感受到来自萨菲罗斯的注视。
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显然无法说服文森特,克劳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形容他跟萨菲罗斯之间的感应。很多时候,与其说是来自杰诺瓦细胞的呼唤,不如说克劳德自身对萨菲罗斯的感知比任何人都要敏锐,跟萨菲罗斯相处久了,他甚至连萨菲罗斯各种状态下的呼吸节奏都能模仿出来。
这实在是太暧昧了!
话语从舌尖里拐了个弯,克劳德仔细思考一番萨菲罗斯的意图,其实也不难发现其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纯粹是因为萨菲罗斯对这压倒性的胜利过于自信,不认为……亦或者很期待克劳德能再掀起什么风浪出来。才会像放养一样,任由克劳德自由行动。
不管怎么说,从结果上来看,萨菲罗斯没有注意克劳德这边是一件好事,起码克劳德能全神贯注地融合杰诺瓦大脑。即便萨菲罗斯后知后觉寻找起克劳德的下落,也会因为遗迹的特殊领域,失去对克劳德的联系,克劳德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去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文森特,在融合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克劳德郑重开口。
刚把伊法露娜神不知鬼不觉接过来的文森特闻言,抬头看向了克劳德,似乎有所察觉克劳德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醒过来的人不是‘克劳德·斯特莱夫’,请一定要杀了我。”
文森特默然了一下,拉了拉领口,把脸埋进领口后面,看不清表情,“你不该对我说这句话。”
也许是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很伤人,文森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早点回来。”
……
早点……回来?
克劳德·斯特莱夫有些困惑。
他似乎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总有谁对他说这么一句话,可他对那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母亲在楼下似乎听见了他起床惊醒的声音,隔着楼层,拔高声线跟她的孩子道了声早安,顺便告诉克劳德早餐已经做好了。
克劳德原本还迷迷糊糊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掀开被子,三两下收拾好床铺,到卫生间里刷牙洗脸,把长长一撮头发扎起一条小辫子,甩在脑后。
“早安,妈妈。”克劳德拉开椅子坐下。
“早安,克劳德。”克劳蒂亚含着笑,端出南瓜汤和蒜香酥脆面包片,放在克劳德面前。
舀起一勺热腾腾的南瓜汤送嘴里,母亲的厨艺总是能让克劳德感到无比幸福,他加快用餐速度,在啃上剩余半片面包片时,忽然想起了饭桌上少了一人的事实。
“爸爸去哪了?”克劳德望向克劳蒂亚。
“最近后山不是时不时出现有人受伤的事情吗,爸爸他去讨伐魔物了。”克劳蒂亚解释道。
母亲这一番话,刺激得少年猛地站起来,漂亮的蓝眼睛瞪得老大,“爸爸怎么又不告诉我!说好下次要带我一起去讨伐魔物的!”
克劳蒂亚安抚着孩子先坐下来,别那么激动,“村长是半夜找上门来的,说是情况紧急,让爸爸赶紧出去一趟,那会儿你还在房间里睡大觉呢,叫都叫不醒。”
克劳德垂头丧气地坐下,就连头顶陆行鸟的发型都没精神地恹下来了,他又一次错过了在父亲身边学习的机会。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
克劳德忽然抬起头,连忙跳下椅子,小跑来到大门前,拧动把手,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当一头黑色短发刺头的男人映入眼帘,克劳德眼睛一亮,兴喜若狂地张开臂膀扑了上去,大喊了一声“爸爸”。
年轻的父亲把自家宝贝儿子接了个满怀,脸上的笑意根本落不下来,一大一小黏糊了一会儿,斯特莱夫把孩子一只手托起,让克劳德坐稳在他的臂弯上,另一只手伸进右侧腰包里,掏出一只小巧可爱的陆行鸟玩偶,举到儿子面前。
“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我的另一个小儿子。”
克劳德鼓起腮帮子,故作生气地接过斯特莱夫的玩偶,“什么嘛,我跟它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可是要成为像爸爸一样男子汉的人,爸爸别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的原谅。”话是这么说,可克劳德眼神里的欢喜根本藏不住。
斯特莱夫显然很习惯克劳德的口是心非,他狠狠地揉了把儿子的“鸡窝头”,故意把克劳德的发型弄得更乱,看上去就跟外面的陆行鸟无二,毫不意外地换来了克劳德的抗议。
克劳蒂亚也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丈夫身上的情况,确认似乎没受伤,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招呼着两人赶快进来先坐下,吃了顿早餐再好好聊天。
克劳德很崇拜他的父亲,这是尼布尔海姆村大家的共识。
平心而论,斯特莱夫的确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经常为村子里的大家排忧解难,小到日常工具器械的修缮,指导村民农作和畜牧,大到能作为战士讨伐魔物,把危险拦在村子外面。甚至在家庭中,他对妻儿疼爱有加,经常帮妻子克劳蒂亚分担家务活,鼓励妻子去挑战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对待儿子更是宠溺地不行,克劳德想学什么,他都毫无保留地把技艺教授给他,为克劳德带来一次又一次惊喜。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斯特莱夫都是一个值得崇拜和敬仰的男人。
“所以说,克劳德不会离开尼布尔海姆,对吗?”
少女坐在水塔上晃着脚丫,两手撑着木板,仰望着夜空繁星,对身边的小伙伴这么问道。
“当然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从爸爸身上学来。“年幼的克劳德坐在蒂法身旁,眸中是藏不住的憧憬,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慕强是一种本能,而父亲斯特莱夫,恰好是克劳德认知这个社会中最强大的人,他没有理由离开尼布尔海姆,背井离乡前往别的地方。
听到克劳德这么说,蒂法松了口气。
蒂法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儿,一位位小伙伴的离去让蒂法不知不觉中成为孤独的一人,她害怕着,连身边最后的克劳德也离她而去,那样的话未免太寂寞了。
“太好了,我以为你也要像其他人那样,去米德加参军去了。”
“米德加?参军?”克劳德感到不解。
“诶?你不知道的吗?”蒂法有些惊讶地掩嘴。
克劳德摇摇头,平时他很少关注除了村子以外的事,更遑论是‘参军’这种对他而言那么遥远的词汇了。
见克劳德的困惑不似作假,蒂法收敛起讶异的情绪,跟克劳德说:“你还记得村口公告栏里张贴的征兵宣传海报吗?印着‘神罗’字样的那个。”
克劳德捏着下巴努力回忆,好不容易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处找到这么个印象模糊的画面,对蒂法点点头。
“神罗是一家大型能源公司,米德加是神罗建造的大城市,尼克他们就是去了神罗那里参兵了,据说厉害的人可以成为神罗战士,最厉害的就是1st,光是一个月收入就能顶上我们一个家庭两三年的收入总和,非常了不起的。”
说到这,蒂法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克劳德猜测,尼克他们的离开大概就是蒂法这段时期心情不好的缘故了,克劳德不知道怎么安慰蒂法,他想了想,对蒂法郑重且认真地作出承诺:“蒂法,我不会离开尼布尔海姆的。”
霎时间,尖锐的刺痛从大脑皮层处扎着,克劳德眼前出现了重影,细长幻彩的色条卡坏了少女的身形,变成难以理解的色块组合,有什么银白色的丝绸随着夜风拂着他的脸庞,冰凉细密的触感包裹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在银色的帘幕下,让克劳德看不真切蒂法的模样,他捂着脑袋,齿间磨出细碎的呻吟,难受得闭起了眼。
“爸爸,比神罗战士厉害得多了。”
圆滚滚的球体从头部掉落,滚落在克劳德手边,勉强能称得上是蒂法模样的怪物蠕动着躯体,朝着克劳德伸出了手。
“我要留在米德加……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温润细腻的皮肤穿透混乱的视野出现在克劳德面前,黏腻的触感沿着与克劳德肌体接触时悄然渗入皮层,□□被异物侵入的感觉冰凉得难以忽视,沿着手臂攀上臂膀,扼往他的喉咙。
慌乱间,克劳德挣扎着甩开“蒂法”,一不留神从水塔上摔了下去。
明明不过三四米高的水塔,克劳德却在夜色中坠落了很久,直到“蒂法”再也无法触碰他,水塔再也看不见,头顶的满月小到只剩下一颗原点,成了构造世界无数的色块之一时,银白的光辉从他身后如光线散射般接住了他,将男孩纳入永无止境的「纯白」中。
光线变成一条条细长的白蛇,自手腕起被蛇缠住,沿着克劳德的袖口肆意钻入身体里,将他一圈又一圈缠绕起来,只剩下鼻翼下呼吸的两个孔洞。
于是,他终是坠落在父亲面前,听见自己对他最崇拜的人说出截然相反的话语:
“■■,我要去米德加。”
……
“你要去米德加干什么?克劳德还没到参军的年龄吧。”
银发少年歪了歪脑袋,一口咬下手中的冰棍,有些不明白他唯一的朋友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男孩怔愣着,似乎没反应过来,少年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克劳德略显茫然的得来回话。
“好奇怪……刚刚,我有说这句话吗?”
银发少年点点头:“如果你参军的话,克劳蒂亚阿姨就变成一个人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至少要到16岁才去的吗。”
克劳德努力回忆着,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只能归结于今年夏天过于炎热,他可能有点中暑,说了胡话吧。
“说起来,萨菲,拉妮丝现在怎样了?”
萨菲罗斯三两下吃完了冰棍,见克劳德手上的冰棍有点融化滴落,顺其自然地握住克劳德的手腕,凑上前替他舔去一圈即将滴落在手指的雪糕水,面不改色地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甜分,“状态好很多了,只是经常容易从桌子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