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好好起个名字吧,他要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也应当过他自己的生活。”她这样对李默说的,“阿皎……皎,不如姓白如何?也算是纪念他的母亲了。”
当然,这些后事,岳婆婆肯定不得而知。彼时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宫女,看着太子从出生到长大,也目睹过咸阳宫的大火。
“照你这样说,太子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他不可能是太子。”公冶明说道。
“我在白日里见到他,就觉得他很像太子,或许太子根本就没有死,只是流落民间罢了。”岳婆婆仍旧坚信自己的判断。
而公冶明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岳婆婆说的不对。倘若白朝驹真是太子,陆歌平早就将他的身份禀告给陆铎了。而陆铎一定也满心欢喜,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给他一个三甲的名次,弄得他郁郁寡欢。
他不可能是太子。可他又和太子很相像。
公冶明想起仇老鬼教导自己的话:一些人会给自己寻找外貌相近的替死鬼,以此蒙骗杀手,一定要小心辨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难不成……他是太子的替死鬼?可他既然是太子的替死鬼,怎么可能太子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公冶明想了想,对岳婆婆问道:“你可听过白朝驹这个名字?”
“这我不认识。”岳婆婆摇了摇头。
公冶明又想了想,问道:“那你可听过空谷?”
“也没听过。”岳婆婆道。
也不叫这个,那他叫什么?公冶明沉思着,他终于想起陆歌平念过的那句诗经: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你可听过皎皎?阿皎?”
“阿皎……”岳婆婆总算没有否认了,她顿了许久,喃喃道:“那群太子的玩伴里,还真有个叫阿皎的。我记得这名字,我们宫女都知道,他娘是云音阁的歌女。真不知道李默是怎么想的,这么贱的出生,还陪太子玩,他是唱歌特别好听吗?”
“不许说他贱!”公冶明猛地举起手里的刀,拿刀柄对着岳婆婆的脑袋,重重砸了下去。
他再次返回公主府时,月亮已经落下,太阳快升起了。
他的脑海里,再度响起岳婆婆的话语:“他娘是云音阁的歌女……”
云音阁的歌女?楠竹也是云音阁的歌女。去云音阁当歌女,可不是她们自愿的,这怎么能说贱呢?
她们根本就插翅难逃,就算逃出去,也可能被人擒走,锁在马棚里,最后难产而死。
……等等,楠竹说的那个逃出去后,被锁在马棚的歌女,似乎也叫阿皎?这应当不是巧合吧?恰巧是一个名字,恰巧他娘也是歌女……
那这样说来,把他娘锁在马棚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李默?
怎么会这样?竟然会这样?公冶明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窗户,白朝驹还睡在床上。
清晨的微光照着他的侧脸。他侧卧在床上,睡得安静又美好,浓密的睫毛覆在眼下,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他现在这样,也挺快乐的,公冶明想着。他师父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再和他提起这些难过的旧事了。
公冶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传来阵阵油香。
京城的早餐铺已经开张了,就在公主府外的文福街。那些上早朝的大臣们都会在此路过,早餐铺他们填饱肚子,不至于在天子面前饿昏过去。
公冶明情不自禁地浮出个的想法,是曾经的他完全不会想到的。他想好好地待白朝驹,他从前的日子,一定非常辛苦,他值得被人好好照顾的。
公冶明在文福街上逛了一圈,早餐都不贵。他随手买了几样,带到白朝驹的屋子里,给他摆在桌上。
他的动作很安静,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可他摆完早餐,回头看去时,却发现白朝驹已经醒了,正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白朝驹问道,“你一晚上不在,去干什么了?”
他怎么发现我晚上出去了?公冶明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颈,上面还环着蒙面的黑布。
暮春的天气已经转暖,他在脖颈上缠个黑色的围巾,看起来显眼又奇怪。公冶明慌忙把黑布取下来。
“你不会干了什么坏事,想拿早餐堵我的嘴吧?”白朝驹挑着眉头,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