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这么跑掉了诶!就这么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原地自己跑掉了诶!”婕徳抱着听筒软趴趴地挂在椅背上,两只脚丫探出软垫毫无规律地晃晃悠悠,她就着这个姿势声泪俱下地向电话那头的明娜控诉自己今天的遭遇。
万国的客房秉持了夏洛特女皇一以贯之的梦幻与奢华。房间布置以浅粉和米白为主,一张巨大的四柱床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柱身雕刻着错落有致藤蔓和花朵图案,床帏选用了光滑轻薄的丝绸布料,饰以金线勾勒的蕾丝花边,只待夜晚将绑绳拉下便可将一切私密隔绝。室内陈设呈现出典型的洛可可风格,扶手桌腿皆被切割打磨出光滑柔软的曲线,设计师仿照海浪或是荆棘为其设计花纹,如同舞者身着华服的婀娜舞姿,每一件家具都将极繁主义贯彻到底。
洗完澡换上睡衣的教母大人一刻也不想等地拨通了明娜的电话——她现在急需关怀!教母大人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喂喂,婕德,春秋笔法也有点限度吧,”明娜一边批注着公文一边回复道,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先是被俘虏又是被逼婚,她已经可以想象出明天外宣部的办公室该有多热闹了,“人家明明领着你回到了大厅还叫侍女送你回房休息。”
“这怎么不算抛弃啊!”婕徳震惊了,她把电话筒放到另一边用耳朵夹住随后对着空气手舞足蹈道:“明明下一秒我有机会亲上去的!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吗!那可是卡塔库栗啊我心爱的卡塔库栗啊!”
“可能人家就是察觉到你要耍流氓所以跑开的吧。”明娜面无表情吐槽道。
“明娜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啊!”婕徳挥舞着小拳头进行抗议。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啊教母大人——”明娜把处理好的公文放到一旁叹了口气:“不过说实话这次确实是你做的过分了啊,婕徳。”
“哼!”被教训后忿忿不平的教母大人把听筒从耳边拿开,以沉默表达不满。
“怎么又生气啦教母大人~”明娜无可奈何道。
“我没有生气,”婕徳哼哼唧唧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明明就是生气了。
明娜停下了正在批注的钢笔等婕徳自己把话拾起来。
“只是唯独不想被明娜这么说而已。”教母大人细弱蚊蝇的声音从听筒中闷闷传出。
“唉——”明娜摸着额头又发出一声叹息,她的教母大人啊——
“好好,我错了成熟可靠的首席执政官大人,你是为了整个帕提姆合众国所以搁置了私情,你才不是什么玩弄人心的坏女人。”
“哼哼。”婕徳转过身抱着膝盖浅浅原谅了明娜。
“但卡塔库栗生气的不是这个吧。”明娜继续提起笔工作。
“嗯?”婕徳抬起头,伸手扶住听筒坐直身体。
“嗯......我大概能理解那家伙吧”听声音明娜好像喝了口水,随后沙沙的写字声再次响起。“算了你总是这样。”她语焉不详道。
喂!什么叫“她总是这样”啦!好好说清楚啊!
“不行明娜回来回来——给我回来!”婕徳焦急地对着电话那头喊道,身体在长椅上扭来扭去,据她所知几乎所有的逼宫篡位都是从支支吾吾怀恨在心开始的,喂喂明娜你这个发展可是谋逆的前兆啊!“回来回来,说清楚嘛明娜,我可不想哪天被送上断头台才开始忏悔自己的罪行!”
“断头台?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明娜揉着眉心无力道:“那我真的说喽?”
“嗯......等等等等,我做个心理准备先。”婕徳深呼吸一口打断了明娜的发言。
“喂喂!”
就在婕徳和明娜通话时,门外传来“叩叩”的敲击声,接着是侍女的问询,她们奉命过来送醒酒汤。不得不说万国的待客之道真的相当细致周到,婕徳道谢后开门请侍女入内,待汤品被放置好后侍女告退离开,婕徳才又捧起电话同明娜聊天。
房门被关上,两个侍女推着餐车走出一段距离,直至走到尽头的拐角才开始交谈。
“感觉婕徳女士看上去挺清醒的,她有喝醉吗?”
“别问了,这是卡塔库栗大人特意吩咐的。”
“欸?卡塔库栗大人?那么那个传闻是真的喽,卡塔库栗大人和......”
“嘘——小点儿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侍女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才又轻轻说道:“不过卡塔库栗大人确实很关心这位教母大人啊,据说这个醒酒汤的关键食材是一种产自南海的树叶呢,必须用文火熬至金黄方能完全祛除毒素,否则会有致幻的效果......嗯?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
“没......没事。”侍女慌乱地摇摇头。
应该是看错了吧,她想。
房间内。
“刚刚有侍女来送醒酒汤,怎么了,明娜你怎么不说话了?”婕德拿起听筒问道。
不是你自己说要准备一下的吗!
“婕德,别告诉我你没意识到,”明娜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放进嘴里,这个动作被另一头的电话虫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个十成十,“你的房间里摆了一只线路直达北海的电话虫,这样的电话虫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放在卡塔库栗的船上,而他乘着这艘船亲自去白胡子的领地接你还差点跟人打了起来。”
“人家做的可比你说的多多了,婕德。”明娜一边握着听筒一边沙沙写字,她语气里的怒其不争和担忧被包裹在煤油灯澄黄的光芒里,随着电话虫的生物波一起传向对面的婕德:“你们认识两年多快三年了吧,你从来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不是吗,如果不是他的船只跨越大半个世界来到史瓦洛你们压根不会再见,明明嘴里说着最下流的话却一个脚步都没迈开过,婕德你压根就没有计划过让他喜欢上你这件事吧?”
华丽剔透的水晶吊带投下炫目的光辉,婕德举着听筒沉默地靠在座椅上,她的身体随着明娜的话语一点点塌陷进松软的靠背,椅子顶端的波浪木雕把婕德的后脑勺硌得微微发疼,温凉的晚风从阳台徐徐吹来,泛着水汽的猩红发丝恶作剧般抓挠着她脖颈的皮肤。
“你总是这样,婕德。”察觉到婕德低落情绪的明娜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比起卡塔库栗她有更多的牢骚要发。
“先是失踪两年音讯全无,之后突然出现还大言不惭地说着什么‘和我一起组建家族吧明娜’。只要没把握就会一声不吭,看到你向卡塔库栗求婚时我还以为你的病情有所缓解,现在看来只是推迟了发病时间。”
“怀有强烈的弥赛□□结,情况严重时甚至会自作主张决定别人的命运,你的悲悯像是施舍而不是给予,你从来都不考虑与我们共进退的可能。”
“在那种情况下我得尽可能地让更多人活下来啊。”婕德不服气地反驳道,她指的是遇到凯多那次。
“那消失两年也是吗?”明娜的语气很平静,从中听不出任何失控的迹象,但婕德就是知道她现在很生气,相当相当生气。“你起码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正在干什么啊!”
婕德抱着膝盖不发一言,她无法反驳。
“或许卡塔库栗的想法和我一样吧,他会懊恼自己没有察觉你的恐惧与焦虑,更愤怒你擅自剥夺了他与你共同承担的权利,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你独自一人面对big mom。”
“哪怕你事先说一句呢,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或者说你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要不直接偷情算了,这种话你不是最擅长了吗。”
哇塞你好懂啊明娜!原来你是这样的吗明娜!
“明娜……我感觉好像今天才认识你欸。”婕德抱着膝盖颤颤巍巍道。
这到底是因为谁啊!明娜的手背不由地暴起青筋。
“总之快点做个决断吧教母大人,是继续偷情还是及时止损。”明娜打了个哈欠懒懒说道:“你不是个会为了爱情放弃王冠的人,但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会为了王位献祭爱情,你喜欢那家伙喜欢得不得了吧。”
“话是这么说啦……”婕德扭捏了一会儿意识到明娜现在该睡觉了,连忙活跃大脑整理措辞道:“但我总不能无缘无故让人家等我十几二十年吧。”
“那是卡塔库栗要考虑的事情。”明娜强撑着精神把话说完,因为代入到自己这几句话的情绪尤为激烈:“要不要等你、要等你多久这是对方要考虑的事情,起码你要告诉他你规划的未来里有他,至于值不值得应该交由对方来判断!”说完的明娜便直接把电话虫挂断了,婕德还保持着那个手捧听筒的姿势蜷缩在座椅上,与一脸死样的电话虫大眼瞪小眼。
哦豁——
哈德明娜,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
……
卡塔库栗此时正在□□散步,没错,就是散步。
和喷泉那边不同,这里种满了紫罗兰玫瑰,这种暗紫调的花卉在没有灯光的寂寥空间里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自上次从北海归航他和园艺师提了一嘴,于是蛋糕岛和小麦岛的紫罗兰玫瑰数量激增。但吸引他踱步至此的不是什么紫罗兰玫瑰,这样的花在他的宫殿里可以找出千万朵一般无二的。灯火阑珊,卡塔库栗伸手随意地碰了碰玫瑰的花瓣,随后抬头遥遥望向那个房间——晚风吹动阳台的薄纱,澄黄的吊灯忽地熄灭了。
连他的犹豫一起熄灭了。
卡塔库栗转身准备沿来路回去,就在他松开指尖玫瑰花瓣的瞬间,见闻色发动,琐碎的画面浮现脑海——
从那间忽然熄灯的房间里轻飘飘走出一个身穿棉质睡裙半兽女孩,她的步伐摇摇晃晃随后从阳台一跃而下。
婕德?!
喝了那碗醒酒汤的婕德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她抱着膝盖缩在座椅上,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慢慢地座椅无法容纳她的身躯,被挤压得无处容身的婕德于是光脚踩上地面跌跌撞撞地向阳台走去。
咦?脑袋好晕,是酒喝多了吗?
她为什么要喝酒来着,今天有谁家要办席吗?
噫——明天有没有早八来着?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面,一直到室外的空气将她完全包裹她才觉得好受些。
她仔细睁开眼睛望向地面,那里好像有一片暗紫色的云海,蓬松柔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尤其灵活,哪怕跳下去也没关系。
这么想着,她便这么做了,张开手臂摆出一个“U jump i jump”的展翅姿态直直跃下,在她想像中自己的姿态应该像是小说里国破家亡不堪受辱的敌国公主。
“砰——”她紧闭双眼在心里给自己配了个音,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只觉得自己栽进了什么软软糯糯的东西里。
果然是云团吧,她惊喜地睁开双眼。
幻想中的云团被一滩糯米状的粘稠物质替代,这些糯米被婕德的重量挤压变形,随后汇聚到一起拼凑出一个男人的身姿。
“卡塔库栗!”就在卡塔库栗准备出声质问婕德时,面色酡红的女人率先喊了他的名字,她睁着一双小狗般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惊奇地看向他。“卡塔库栗!”婕德再次喊了一声,随后一把将他扑倒,上下其手地在他身上抚摸。
哇哦!是卡塔库栗!这是梦吗她见到了3D的卡塔库栗!天呢她是掉进了什么令人血脉偾张的天堂吗?
“是腹肌——”她的手指一根根抚过小腹的肌肉,随后滑动到他的胸口。“哇胸肌——好大——”
“婕德……”反应过来的卡塔库栗连忙伸手把婕德的手腕控住,“你是不是喝醉了,婕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