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都下去吧。”许皇后尽力拿捏住端庄的仪态,却紧张得如春风中的花蕾,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砰”、“砰”,珠帘外传来奇怪的闷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
许皇后与陪寝婢子面面相觑,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珠帘却哗啦作响,她那多日未曾见面的风流夫君,将脑袋和半截身子探了进来。
“哟,还没睡呢?”刘傲甚至不知她闺名,只得装熟,云淡风轻似的笑道,“借你宝地一用?朕有本要阅。”言罢人便一闪而去,连脚都没迈进来。
椒房殿内熏香馥郁,一面壁上挂满一匹匹绫罗绸缎、棉麻丝帛,有的轻薄如蝉翼,有的绚烂如云锦,色彩之丰富,种类之繁多,可谓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
这样装饰宫殿既富贵奢华,又不显俗气,皇后这小姑娘审美不错嘛。刘傲仰脖看了一圈,“哇凹”赞叹出声。突然反应过来,不能表现得像从没来过似的大惊小怪,于是他赶忙把嘴闭上,背着手清了清喉咙。
王莽却不进来,而是盘腿坐于殿外廊下一角,面前一张小几,已备好文房竹简。
“陛下恕罪,外臣不得擅入中宫,臣在此恭候,劳烦陛下阅本后向臣示下。”
什么本,还要朕亲自阅?刘傲一想就头大,可又怕王莽行差踏错、授人以柄,不能强令他进来,只得撅嘴回到殿中,在那几个箱子里一通乱翻,一筹莫展。
这时公孙澄带几名小阉人送来宵夜茶食,刘傲灵机一动,想起公孙澄也是识字会写的。
“你过来,这箱里的奏本,你挨个儿看一遍,将那些汇报、邀功、歌颂类,不需要朕给意见回应的,都挑出来,交给王莽批‘阅’。”刘傲两手叉腰指挥道,“剩余需要朕回应的,你看过之后,讲给朕听,一两句话总结一下究竟需要朕如何回应。听明白了吗?”
公孙澄手捧着食盒愣愣点头,刘傲催促道:“快去看呀!别耽误朕工夫,乖。”然后接过茶食,悠然享用开了。
天子将这天大的差事交付下来,公孙澄岂敢不谨而慎之。他跪坐在箱前,每看完一本,要么跑去殿外与王莽交代,要么来到天子座前请示;得到天子示下后,再出去向王莽口述。来来回回,矜矜业业,累得口干舌燥,不一会儿汗湿了两层衣衫。
许皇后久等天子不来,便横下心走出来,含羞向天子行礼道:“阿兄辛苦,臣妾不知如何替阿兄分忧?”
刘傲打量面前“妻子”,她果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生得斯文白净,脸蛋与眼睛都圆圆的。头顶凤冠压得她云鬓低垂,露出雪白的天鹅颈来。
“你倦了便去睡吧,不必等朕。”刘傲心道,反正打死我也不和你睡。
许皇后轻轻摇头道:“臣妾午间歇过了,此时睡不着。愿陪伴阿兄左右。”说完脸蛋红得像小苹果似的,弄得刘傲怪不好意思的。
“哦,那……你坐这儿玩会儿,也行。”刘傲不免有些拘谨,忙把四仰八叉的长腿收回来,尴尬道,“可惜人手不够,牌打不起来。”
许皇后抿嘴笑笑:“阿兄有本要阅,臣妾必不打扰。”于是回头向婢子示意,婢子取来一个装着针线绣绷的簸篓,她接过来,驾轻就熟地穿针引线,静静做起活计来。
刘傲吃喝过了,手撑着头百无聊赖,便定睛看皇后绣的是什么。“哇!”他惊讶地发现,她是在给娃娃缝制衣服。
娃娃是五寸来长的木雕人偶,五官俱全,栩栩如生。皇后已为它穿好中衣亵裤,正用上好的盘龙纹滚金织锦缎做一件直裾深衣,已缝至交领。
刘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白底金龙袍服,指着娃娃惊叫道:“一样的,和朕衣服一样!这是朕吗?”
许皇后掩口笑道:“阿兄见笑了。今日终于得见阿兄,才知该用什么衣料为它做秋装哩。”
“哈哈,真的很像!你手真巧!”刘傲拿起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啧啧称奇,“啊,是才做的吗?这会儿工夫就快缝好了?”
许皇后羞赧道:“是。臣妾算不上巧,做得多了,自然心手相应。”
刘傲这才明白,那满壁布匹并非装饰,而是实用的材料。这姑娘要是在现代,绝对是个娃圈大佬啊!他不禁肃然起敬。据说娃圈一套高定动辄几千,这皇后手作,不得上万?!
“来,你跟朕来!”激动之下,刘傲忘了尴尬,也顾不上避嫌,竟拉起皇后纤纤素手,带她来到殿门前。
“王莽,你站起来,转一圈。”刘傲兴奋地指着王莽,又冲许皇后挑眉道,“你给他也做一个,嗯,就这身衣服,纯黑的暗绣蟒纹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