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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名誉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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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情爱总是如焰似火,才十九岁的肖建德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曾想也是最后一个。

高高大大的肖建德虽然穿着粗衣补丁,但却精神振奋,因为自家老爷子说了就在这两天他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肖建德去祁先礼家借了两个红薯,在地里搭了个土堆,把红薯烤得喷香。估摸着时间熟了后,肖建德用衣服兜着外表黑乎乎的两个红薯往家里跑去。今天他媳妇馋了,说想吃红薯,于是大清早肖建德就穿着家里最体面的衣服,洗干净脸去隔壁村的祁家。方便来回跑路利索,肖建德穿上了那双黄秋琼早就亲手做好自己一直不舍得穿的黑色布鞋。

“德子,跑那么快做甚?”一个才锄完地准备回家吃早饭却差点被肖建德撞到的邻居奇怪的问道。

“张叔,这两天我媳妇快生了,我急着把红薯带回去给她吃呢,您担待一下。”话虽然传到人耳朵里,人却已经跑出老远了。

“这小子,头一次抱孩子,看这欢喜劲儿。”另外一个站在树下正用针刮了刮头发纳鞋垫的婶子也替他高兴。

两个村子间隔着没多远,但是还没通大路,肖建德依样从原先的田坎小跑回去。正值三月春光,太阳暖融融的照在田坎两边的小草上,肖建德也刚刚到家。他气喘吁吁满脸灿烂地走进自家坝子,正准备高呼一声他回来了。却看见平时在村头坐诊的老爷子现在在家门口搓着手来回地走着。

老爷子叫肖仁石,今年刚好上六十,却是村里数一数二老而益壮的,平日里好穿一身青色长衫。肖家祖祖辈辈行医,妙手仁心的圣名传遍了七里八乡,许多人哪怕隔着几个镇也要不辞千里来他这看病。肖仁石经验丰富,用药老道,药材全部都是亲自上山采挖。往往来看病的人不出两天,就药到病除。因为自家儿媳身怀六甲,虽然有肖建德在家照顾着,但他怕自己儿子太年轻什么都不懂,所以在黄秋琼即将临盆的这三个月肖仁石只在阳历逢双才去坐诊,而今天恰好是双数初四。

“爸,怎么了?是秋琼要生了吗?”肖建德两个大跨步就走到了肖仁石身边,他紧张地询问着作为医者的父亲,顾不上还烫手的烤红薯,顺手放在脚边的矮凳上。

肖家虽然世代为医,却还是一贫如洗,到肖建德这代都还是住的泥坯房。正面是三个房间,中间的作为堂屋,右边是老爷子的,左边是肖建德小两口子的。老爷子房间折过来就是厨房,兼做药房。屋顶就是简单的烂瓦片上铺了一层稻草。

肖建德不等肖仁石回答就要往里走,却被后者拉了回来:“你别进去添乱,我已经请了隔壁刘婶和她儿媳进去帮忙了。”

隔壁刘婶可是已经生过四胎的人了,不需要肖仁石再多说,他一下子放心不少。却还是在堂屋口朝左边虚掩着的门望着。

听着里边时不时传来自己媳妇儿痛苦的呻吟,肖建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催问自家父亲:“爸,她们进去多久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肖仁石也满头是汗,平日里因为精气神而备显活力的褶子现在也颓靡下来,让他看起来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差别。

时间确实已经很久了,都快一个半小时了,再怎么样也生出来了。可肖仁石不敢说,他正准备说些宽慰儿子的话,却看见刘婶从里间出来,头发都汗湿了,双手也都是血。

“情况不太好啊,娃是倒着生的,头太大了,出不来。”柳婶也着急得不行。

父子俩脸色刷的一下都白了,因为肖仁石的媳妇也就是肖建德的母亲朱心雨就是因为高龄产子难产大出血而死。黄秋琼虽然不是高龄产子,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已经多久了,你怎么不早说呀!”肖建德生怕自己媳妇有个什么闪失,语气也说不上多好。

“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剖腹产了,可是去镇上也来不及了啊。”柳婶嘴唇开裂,急得直跺脚。

“爸,爸,咱家不是世代医生吗?你想想办法,秋琼才和我结婚不到一年,我还没让她过上好日子…”肖建德把肖仁石胸前的长衫抓得皱皱巴巴的,人高马大的一个男子汉说着说着就哭了。

肖仁石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孩子埋在自己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他轻轻抿唇润了润嘴皮,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肖建德的头,开口道:“我在医术上看见个法子。”不等他说完,肖建德蓦地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肖仁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

柳婶见不得这样拖拖拉拉的,忙催促道:“倒不是你们大老爷们生,你们等得,我们妇人家等不得啊,有办法就快说吧。”

肖仁石斟酌再三放软了话说:“那个法子用药有点狠辣,可能会伤害母体。”言外之意,孩子可以保住,但母亲可能保不住,可在肖建德听来“可能会伤害母体”也就是说不会有性命危险。

他头像捣蒜一样不住地点着,脸上也重新绽开笑容来。肖仁石托柳婶继续照顾好待产的黄秋琼,然后转身进入身后的厨房寻找药材准备煎药。肖建德也自发地跟上自己父亲的脚步,进了厨房就开始生火起灶。

肖仁石取药,称量,淘洗,放入锅里一气呵成。熬药是个时间活儿,可现在人等不及,就只能加大火候,浓缩药汁。半个小时后,一碗褐色的中药端进产房。

肖建德看见床上脸如白纸躺着的黄秋琼心里心疼得不行,走到床边看见脚下的那盆血水不争气的又哭了出来。

“我疼得不行都没说哭,你哭个什么劲儿。”床上年轻的女孩皱着眉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对肖建德说。

虽说听起来像是嗔怪,但肖建德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一想到她辛辛苦苦的生孩子疼得死去活来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肖建德就收住了眼泪。柳婶儿媳也被这场景乐了一下,生离死别的氛围一下子缓和不少。柳婶儿媳走到床边,小心地扶起黄秋琼半个身子,肖建德用袖口擦去眼泪也忙上前去。虽然药在盛起来后已经晾了一会儿,但肖建德怕药还是太烫,他吹了吹药后自己喝了一小口,没有太烫,也没有过凉,温度刚刚好。他递到黄秋琼嘴边,随着她吞咽的幅度,看着粗瓷碗里药进口的速度调整喂药角度。

喂完药后两人互相说了一些暖心的话后,肖建德就被赶出去了,因为药起效了。

肖仁石在厨房重新烧水以备随时更换,而肖建德则在外边候着,时不时端盆倒水。

肖建德看着那一盆盆递出来的血水心惊肉跳,加上里边间歇传来黄秋琼吟呤声,他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两手作揖状嘴里念念有词“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又半个小时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产房里响起。肖建德一个箭步冲进去蹲在黄秋琼的床头,又开始泪眼朦胧。

“是个男孩儿。”柳婶和她儿媳把婴儿用温水擦干净后裹在肖建德一早准备的毛毯里,笑呵呵的说道。

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生死在天,幸好这次有惊无险。肖建德想想都后怕,握着黄秋琼的手说:“我们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黄秋琼嘴唇乌紫,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血色,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微微笑着。肖仁石却站在门口面露愁色,生孩子本来就是一件气血两亏的事情,更何况还喝了那碗药,是药三分毒。

一连七天,肖仁石都没有再去坐诊,肖建德还沉浸在当爸爸的喜悦当中,直到第八天。

“爸,为什么秋琼脸色还不见好转?都已经一周多了。”肖建德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德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肖仁石叹了叹气,自从黄秋琼产子后,他就像又老了几岁,稀疏的头发里一根黑发都找不到了。

“爸,为什么会这样,孩子不是都已经生下来了吗?”肖建德几乎是吼出来的,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

“之前那碗药已经伤了秋琼的根本了,产后如果大补,倒还可以再续个十几天……”肖仁石别过头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肖建德攥紧拳头目眦欲裂看地着肖仁石:“你明明说的是“可能对母体有伤害”。”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传宗接代,保住肖家的血脉,你一点也不管秋琼的死活!”肖建德嘴唇颤抖着。

肖仁石知道,从他说出那个法子的时候就会有这样一天。当时的情况与其让儿子进行残忍的抉择,不如让自己做这个恶人。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建德……”黄秋琼被他们吵醒了,她也已经听了一会儿了。

肖建德丢下身边的老人赶忙跑进里间,黄秋琼气若游丝一样虚弱地躺在床上。肖建德扁了扁嘴唇,欲哭无泪地望着她。

“建德,你别怪爸,其实生孩子那天我就知道我可能过不了这关了。这么多天来,我也能感受到我自己的身体,能陪你和孩子这么几天我已经很开心了。”黄秋琼像生孩子那天一样对肖建德笑着,让肖建德想起了他们当初认识的时候。

黄秋琼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温婉大方,知书识礼却又灵动可爱。肖建德从小就喜欢读书,偏偏就对自家医书没兴趣,担心后继无人的肖仁石强迫他几次后不见天赋干脆如他所愿的把他放到好友那去听课求学。一来二去就和黄秋琼熟识了,两家本就交情不浅,等到十六、七八就如了两个孩子的意早早的把婚结了。

没想到,天公不地道,结婚不到一年,两人就要面临幽明永隔。

“秋琼,我…我对不起你…,我去找先礼,他家好东西多,我给你多补补,说不定…说不定就……”肖建德一边哭一边笑着和她说,不等他说完黄秋琼打断了他:“建德,你这样好难看,补品什么的你不用费心了,好好陪我最后两天吧。”

或许是回光返照,接下来的两天黄秋琼气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才生完孩子不久的人。两个人同以前一样玩闹说笑着,只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

“给孩子取个名吧。”父子俩这几天都没说话,黄秋琼想缓和他们的关系,把两个喊到房间里让他们给孩子想一个名字。

“抓阄吧。”肖仁石提议道。

肖建德也没反驳,因为他知道黄秋琼等不到孩子抓周的那天了。

肖建德拿了一支笔,肖仁石拿了一味药材,黄秋琼什么也没拿。

两人依次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婴儿面前逗弄。孩子对着笔皱了皱鼻子,脸也转到一边去,结果等肖仁石来的时候,他一把抓住药材不放,还“咯咯咯”的笑了。

肖仁石喜笑颜开,肖家医术不会断在他手里了;肖建德却不见欢喜,脸色也不像先前那样好看。

黄秋琼掀了他一眼看向老人:“爸,这个药是?”

“哲舟”,肖仁石言语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肖哲舟,好名字,建德,你说是不是”

“这个名字很大气,现在孩子还小,先取个小名吧,叫枫枫,怎么样?”肖建德看黄秋琼展露的笑颜不舍得再说些扫兴的话。

“好,那就小名肖枫,大名肖哲舟。”女孩笑起来眸子亮亮的,像这三月的太阳,只是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而女孩的明媚的笑容却永远定格在这一天。

肖仁石肖建德父子俩尽心尽力养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因为黄秋琼临走前的叮嘱还有孩子的原因,两人的关系也在逐渐破冰。

后面的几年都相安无事,肖建德偶尔用竹篾编成箩筐,簸箕之类的去县里卖钱,有时去隔壁镇找零工做;肖仁石也早就恢复了以往的就诊时间,只不过身边多了个小孩的身影。

直到肖哲舟六岁的时候。

“肖建德,你爸差点医死人了,你还不回去看看。”来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着。

都已经中午了,邻村卖菜为生的这个大爷才慢悠悠地进县里边,只见他把担子一撂,放在肖建德的旁边,懒懒散散地整理竹筐里面杂乱的菜。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爸是家里祖传的医术,医好的老老少少不计其数,从来没出过问题。”肖建德知道这个懒汉在乡里出了名的坏,俨然不相信他的话。

“哟嚯,我好心好意给你带话,你还骂我。你也不看看你爸那样,那大年纪了脑子不灵醒了,药什么的还记得清楚吗?今天去看病的那个人倒没死,只不过现在还在镇里的医院里边呢,说不准哪天就真死人了。啧啧啧,你还不回去把你老糊涂的爸拉回家,别再到处祸害人了。”

肖建德听他说得铆是铆钉是钉的,开始心慌起来,但是还有三个果篮没有卖完。他看了看周围,认识的人早都回去了,除了眼前刚刚来的这个。犹豫了一会儿,肖建德让他帮忙看一下东西,自己赶回去看看。

这会儿他倒是好说话起来,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嘿嘿地笑着:“你放心的回,这有我呢,咱都是一个乡里的。”

肖建德道过谢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村,却还是花了近三个小时。他隔着老远望了望村头头肖仁石坐诊的地方,外边一个人也没有,不像是出事的样子。但是转念一想,平时看病的人排号都坐到外边凳子上来了,怎么会连人影也看不见。才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肖建德小跑过去,发现老爷子坐诊的铺面被人砸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草药,里边也早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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