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静静地挂断通讯,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句话未说。
空气逐渐升温,气氛开始焦灼。
哈维尔在琢磨兰斯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两个选择明明就是一个,选择兰斯就是选择苍生,拯救世界就是拯救兰斯。他向兰斯承诺过会一直保护他,所以在战场上也会将他护在身后,为他抵御一切攻击。
“和我一起去战场吧,兰斯。”
兰斯自听见哈维尔嘴里说出这句话,心里沉甸甸的巨石就一路向下,砸穿了脏器和肚肠,血淋淋的落了地。
殿下,他的殿下果真没选他。疲惫从脚底往上蔓延,血一路向下流向脚底。
他想哭,泪却干了,他的眼泪已经为殿下流尽了,所以是时候了,现在他该做最后一件事。
哈维尔看着兰斯一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苍白的脸上透着浓厚的死气,恍然间竟分不清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活着的生命,还是死去的魂灵。
他看见兰斯从腰间抽出一把光剑,缓缓对准自己心口,急得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腿没有力气,那就伸手。哈维尔伸出手一把将抬起的光剑按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兰斯的衣角,使尽全力将自己拖了过去。
“兰斯!”
兰斯被哈维尔拽的身形一晃,脚下不稳直接向后,连带着抓着他不放的哈维尔一起,摔到了柔软的地毯上。
晨光未唏,外面太阳尚未露面,天空还留有老去的月亮与星辰,屋内两人身影在这浅淡的光中交叠出更完整的形状。
兰斯看着哈维尔近在咫尺的脸,手指抚上雄虫拉的平直的嘴角。殿下唇真软,他怎么也摸不够,于是忍不住把嘴也凑了上去,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静静地贴着。
等贴够了,他又放轻声音,看着哈维尔的脸,叹息着说了声抱歉。他用掌心覆盖住哈维尔的手背,五根手指伸进哈维尔指间,两只手十指相扣,亲密的交叠而后一路被牵引着按到光剑冰凉的剑柄上,那冷硬的触感真实的可怕。
哈维尔看出兰斯心存死志,急得什么都忘了,语无伦次地一个劲儿重复”兰斯,我选你,我们一起走!”
“你护了这么久的支点居然自己寻死,真是太妙了!”系统看出哈维尔此时已乱了阵脚,不怀好意的火上浇油,“还有一个办法,你说出真相,告诉兰斯他与这世界同生共死!这样他就不会为自己的独占欲与道德天下大义冲突而选择去死。”
这是个能救人的办法,可哈维尔望着小雌虫通红的眼睛,那些话又化作荆棘卡在喉间。
如果说出来,眼前这个嘴硬心软的爱哭鬼就会变成想尽办法苟且求生的困兽,在日益加重的责任中磨损的面部全非,他会平静且自愿的背负起沉重的担子,在世间踽踽独行。他会温驯地走入永夜,平静地接受整个世界的因果,用自己的身躯做船,灵魂做桨一趟趟送人渡河。所有人都会幸福,唯独小雌虫自己。
兰斯按着哈维尔的手逐渐加重,光剑愈加贴近兰斯胸口。
耳边系统还在不停叫嚷,叫他快说呀!快说呀!
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
求你了!快说吧!救救他!救救他!
哈维尔看着兰斯,四目相对间,兰斯忽然笑了,笑容间带着平静,好像他终于从皮囊里时刻沸腾的毒血中解脱,好像他终于不用受到良心和爱的双重折磨,好像他终于爱人爱到死,得偿所愿。
殿下,兰斯对不起您,
殿下,兰斯怀着卑劣的念头爱着您。
殿下,兰斯无法忍受完全的占有您之后又失去。
哈维尔只觉着手被人握着猛然一递,温热的血涌出来劈头盖脸的把他浇了个透。
那洞穿艾文的光剑此时洞穿了兰斯,命运像个回环,哈维尔当日未从兰斯手中救下艾文,今日也未曾从兰斯手中救下他自己。
兰斯躺在爱人怀里,感受着血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流走,看着自己胸口绽开一团殷红,他颤抖着伸手,想抚上爱人的脸颊,又缩了回去。
好多血啊,他的手上都是血,会弄脏爱人的脸,他的殿下要一辈子干干净净,一辈子挂在天上,不会有人再把他摘下来了。
殿下,若我不曾见过太阳……..
殿下,天快亮了
殿下,再见。
天快亮了,可天永远不会亮了。
随着怀中雌虫体温逐渐冰冷的是逐渐扭曲弯转的世界。空间开始晃动,周遭的一切被拉长被揉皱,如一块正在被人搓洗的破抹布。哈维尔听见一个清脆的咔喳声,声音极其轻微,又震耳欲聋。他所处的世界像镜子被打碎,哗啦一下裂开坠地,露出底下漆黑一片。而每一个碎片都映着兰斯的影子。
他发现周遭不是全然漆黑,而是存在一个不断搏动的影子,那影子泛着血色,像粗壮的血管,又像连接胎儿的巨大脐带。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从那漆黑的空间中脱离,后背狠狠砸向一团巨大的,凝胶状柔软的空间带,从空间带中透漏出蓝色和红色交织的光斑,砸下去的一瞬间,那空间带像液体一样溅起五颜六色的水花。
他听见系统发疯似的大叫,叫的畅快无比。
“时鹤鸣!你道心有瑕!”
“时鹤鸣!你道心有瑕!”
“你的大爱里掺了私欲!为一人毁了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