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吵架。
陆离看着妫夬红着眼质问自己,自己却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
可明明他不是那个意思。
陆离忽地变得有些惶恐不安,他竭力张开嘴想说出几句正常的关心话语,可话到嘴边,最后说出口的仍旧是伤人的恶言恶语:
“你为什么不去死?”
此话一出,两人瞬间呆在了原地。
妫夬嘴唇颤抖着。
他记得。
他对陆离说过同样的话。
也是他说过的这些话间接造就了陆离的慢性死亡。
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妫夬看见自己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两人僵持许久,陆离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跪在他的面前,哆哆嗦嗦地捧起他的脸,努力摇头否认道:“不、不是……”
他笨拙地亲吻着妫夬的唇。冰冷的双唇相贴,一股难以言说的苦味在口腔之中蔓延,妫夬静静看着陆离,直到他停下动作,才轻声道:“是苦的。”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离瞬间崩溃得不能自已,哭得几乎快停不下来。妫夬低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平静重复道:“是苦的。”
陆离惯是这样,先给他以个巴掌,再给他一个个甜枣。
可他偏偏又像是条蠢狗一样,一次又一次任由他戏弄自己。
“……”
窗外大雨倾盆。
碍事的衣衫被陆离统统褪下,身上的伤口在行走的这段时间早已恢复如初。那周身光洁的皮肤不断同妫夬裸露的胸膛相贴,陆离坐在妫夬身上,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喘息着,疯魔般不断重复着:“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妫夬听见自己说:“我快死了。”
陆离颤抖着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惊惶不安,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哽咽着:“不、你不要死……”
“妫夬、妫夬……”
“……”
“是甜的、呜……是甜的……”
陆离叼着早已融化的糖想仰头去亲吻他,得到的却只是妫夬微微侧过头的拒绝。眼泪汹涌而出,陆离呜咽着,泣不成声。
口中的糖果在落地时于顷刻间碎作一地,寂静的夜里只剩泣声与喘息声,以及突如其来的雷电声。许久,嗅着鼻尖浓厚的血腥气,妫夬终于毫不留情地抽离起身,任由陆离狼狈地坐在了原地,背对着他冷声道:“结界已破,我们注定会死。”
陆离闭了闭眼,任由眼泪砸在手背。
“况且你从来……”
他话音顿了顿,细听竟有几分哽咽,但很快就被他冷静的语气掩盖过去:“从来都未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你惯是这样。”
“我不会再信你,陆离。”
“如果你非想要拿走我这条命……”他沉默片刻,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冷:“那你就拿走吧。”
“被分出来并非我所愿,但总归是我对不起你。”妫夬的神色变得有些倦怠,声音低哑:“想要这条命就拿去吧,拿去之后我也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陆离红着眼眶,艰难地爬到妫夬面前,无助地仰头望向他,“瞎子说他找到办法了……我……”
其实并没有那么恨你了。
“院里的梨花好像要开了,”妫夬却径直打断了他说的话,喃喃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凋谢以前看到。”
“不过我好像也不大想看了。”
他静默许久,忽地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望向陆离,表情平静,声音宛若一潭死水:
——“动手吧,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