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克里夫先生跟我提起过这对十字架。”
理查德·拉德克里夫先生的祖母,也就是磨坊主老板的母亲,是帕夫太太的教母。
帕夫太太来到伦敦后给自己的老教母买了一块玻璃版画,又买了三副十字架,其中的一只送给了小拉德克里夫。
剩下的那对,一只留给多丽丝,另一只等伊莱莎来了伦敦之后再给她。
拉丁式纵长十字架,铜镀银材质,正面右侧有铸造时间,1776.12.25,背部用针刺出了未来主人的名字缩写。
伊莱莎一一核对,巴斯尔船长给她的这对十字架同小拉德克里夫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抬眼问对方:“你是怎么得到它们的?”
巴斯尔说:“这说来话长……”
他觑了一眼少女拉下去的严肃脸色,立马道:“我尽量长话短说。”
“三月十三,兰贝斯的制伞女工莉莉·伊宁顿失踪,周围的人都说她跟一个木材商人私奔了,但是她的母亲不相信她会这么做,于是委托我寻找她。”
“四月二日,皮姆利科拉普斯街的玛格丽特·德莱礼小姐找到我,她怀疑她的同行,一个妓女简·伯德,被人骗走了。”
巴特西路上的一家寄宿店的女仆格莱希亚·林顿、旺兹沃斯区的水手鲁特兰德的小女儿玛丽·鲁特兰德……
这些失踪女孩的名字在男人冷静的语气里流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还带着冰冷的水汽。
“都是泰晤士河的沿岸地区,”伊莱莎道,“但是帕夫太太是在圣约翰伍德失踪的,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同一批?”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想要了解地形,除了靠脚步去丈量,剩下的就是去图书馆或者书店找本地图册来看。
伊莱莎来到伦敦联系上菲克逊之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用他书房收藏的地图,拿出高三备考的毅力,咬牙把内伦敦主要地区的划分背了下来。
虽然对路线和具体的街景还不熟悉,但是哪个教区在哪个方位,她已经大致记住了。
巴斯尔点头:“看上去跟河流没有关系。事实上,她们最后被人看到的地方,是在附近的火车站。”
“伦敦失踪的人不胜其数。这些女孩或许遭遇了不幸已经不在人世;或许只是单纯追求爱情,跟着爱人私奔了;也有可能她们受够了现在的生活,想要换个地方换个重新开始……”
“从表面上看,她们的失踪似乎没有关联,甚至不能称之为‘失踪’。”
“但她们消失的时候都有一个奇妙的巧合,那就是她们都在晚班列车的时间点不见身影。”
“至于她们的去处,我想与其假惺惺地粉饰太平,不如坦白直说吧——现代巴比伦的祭品,一桩罪恶的跨国人口贩卖生意。”
伊莱莎深深地吸气,阳伞上沾到的精油散发出了浓郁的花香,她觉得自己有点晕眩。
帕夫太太的年纪不对,但是多丽丝……
她开口时嗓子有点干涩:“如果她们是坐火车离开的,那么不管是在登车的站点还是下车的站点都会有检票记录,在海关那里也会有登记。
“而且,只要女孩有一丝动摇,她都能很方便地逃脱掉。用客运火车上运输一个活人,不管是迷晕她还是挟持她难度都很大”
巴斯尔的眼睛看着她,二人对视一眼,伊莱莎继续说,“最好的方式是从泰晤士河的码头上乘坐轮渡。只要贿赂好船长和登记员,再把女孩们迷晕就好了,蒸汽船比火车藏人方便得多。
“除非她们敢跳河,不然是不可能逃脱掉的。”
那么,帕夫太太是怎么卷进去的?
伊莱莎问他:“你查到的失踪名单里有多丽丝·琼斯吗?”
巴斯尔沉默片刻,道:“骗子约女孩们在坎农街火车站相见,再把她们迷晕,塞进马车。在夜晚的遮掩下,秘密的行径不会被发觉。”
“他们赶着马车到白教堂区的圣凯瑟琳码头,把她们转移到客运驳船上,运到伦敦码头,停留的轮渡会把她们运出去。”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有六千艘蒸汽船和五千只帆船在使用泰晤士河的水波。
在这么多船只里,偷运的船就像一滴水落进泰晤士河里,怎么会有人注意到不对呢?
“至于伊迪丝·埃林小姐……”巴斯尔斟酌了一下,“我打听到的并不多,骗她的商人为了打消她的戒心,告诉她会有其他女孩跟她同行,她们会一起去海边别墅度假。”
不知道伊迪丝是不是得知了其他的女孩里面有多丽丝·琼斯,还是她为了骗帕夫太太陪她一起去,编造了一个谎言。
她既不愿意把机会分享给班尼特手下的其他妓女,又害怕自己一个人去不安全,于是便说服帕夫太太陪同她一起去火车站。
既然有其他人,那么她再带上一个人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问起来就说帕夫太太是她的贴身女仆。
“帕夫太太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些被拐骗的女孩们要么是怀春的少女,可以伪装她们跟人私奔;要么是在雇主家当女仆,仆人偷偷跑掉是常有的事;要么是妓女,没有人关心她们的死活。
“但帕夫太太不同,他们不想引起注意……”
所以他们派车夫去艾玛旅馆取了她的行李,假装她是自己离开了伦敦。
伊莱莎使劲儿咬着嘴唇,巴斯尔接着说:“在伦敦不像在乡下,想要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一具尸体没那么简单。就算是抛尸进泰晤士河,也很容易被渔民们打捞发现。”
“就像简·伯德,我们已经在上周发现了她的尸体。”
“我们”?
伊莱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人称,他是苏格兰场的警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