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湖的天气从来不变,也没见过下雨,听乌鸦说,上次下雨的时候下的是血,后来,井里就有了喝不完的葡萄酒。
听不懂吖--
但浮舟倒掉了杯子里的酒,以后也不喝了。
间隔一些时日,她又要出发,回到那个折腾人的地方去。
这次,她去了乌鸦的炼金工房,亲眼瞧见了这一套流程是如何发挥的。
【这个蓝色方块,镶嵌进钟表中,可以带你到达那个世界。】
“这是宿傩的记忆?”浮舟在钟声中接过承载她一生的小方块。
仅用手掌便能托起。
他们是怎么拿到的呢?算了,还是别计较了,邪门。
浮舟没问多余的事情,对待方块如同对待一只长了翅膀会飞走的蝴蝶。不耽误片刻,她小心将它投入了木质钟表空出一块的表盘中。
钟表合上,咔哒咔哒,齿轮转动,而她也觉得昏天黑地。
浮舟的意识也被目中金黄色的齿轮碾压游移,直到呱呱坠地。
她这次知道了问题不在于能不能过冬,在于她妈心太贪。
三锭金,呵,浮舟嘲笑。
时光流转,这次她在冬季的买卖旺季叫停了乐馆的商量。
“且慢,二位!”
身材娇小的盲眼女孩猛然大喝,中了邪一样,一时没人制止她。然后她从廉价的母亲手上夺过了买卖的钱串……
陡然发现:“怎么才这么点?”她的灵魂的重量怎么才只有这么几枚铜钱?
“去去去,你年纪大了,还要养活--”粗使伙计一巴掌呼到了浮舟肩膀,警告她:“你要是敢在这里放肆,没饭吃。”
浮舟又接受了生活的拷打,原来最终能给她开价最高的家伙,还是宿傩。
这下不敢说金如粪土这种傲气话了。
她被饿了两顿,乐馆里人见她也不是什么乖僻的丑八怪。日常举止动作,倒也不像个野蛮人,还算省心,便又对浮舟渐渐友善起来。
今年冬天收了不少家里养不活的孩子。
重新过上贫困的老日子。直到春天来临,浮舟喝杂粮汤,吃野菜,不见荤腥,但见白玉般的脸庞映在透明的凉汤……
这是她同期一起卖进来的姑娘跟她说的--
“浮舟,你的脸像漂亮的白盘子,在碗里。”
她勾唇笑:“无他,命苦罢了。”能映人脸,这汤比湖还干净啊。
“哈哈,你讲话真好笑,怪不得客人总爱叫上你。不过今晚我也能去喝酒了。”
浮舟双手托碗,凑到嘴边,果真寡淡无味:“恭喜。”
旁边的女孩还跃跃欲试:“诶,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里传言,有个大人物将要从我们这里去京都。”
浮舟摇头:“没有,是谁?”
“是把……诶……”姑娘说到一半卡了壳,纠结片刻才说:“两面宿傩大人,他在什么地方战胜了平安京派去的精英部队,但我不记得他们叫什么了…”
浮舟放下碗筷才掩唇笑:“记不得败者的名字实属正常。”
姑娘强调:“但他们也绝非无名之辈!”
“是啊,当然。”她是知道的,要是她早点知道,第一次就不会那么紧张了。至少,不会因为失态被宿傩斩首吧?
浮舟总是不经意回到那个看似风平浪静的下午,随即又清除那份印象。“毕竟是平安京那边的精锐,都城的兵力哪里是我们这个小地方能想象的。”
“所以要去侍候那种大人……浮舟,你不期待吗?”
完全提不起劲…尤其是想到上次做了什么。乌鸦先生称那是一个大胆而有勇气的策略。是她不够稳妥。
“期待。可惜他们没选我去奏乐。”浮舟端起碗,也不说粗茶淡饭难入口了。
“不知那位大人,长着怎样俊逸的面孔。”
浮舟觉得她也太容易被光环蒙蔽:“……我只希望他性格稍微温和些。”
“也对,浮舟是不介意样貌的人。”姑娘凑近了,带着胜者的怜悯对她说:“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比其他人更执着指法和技艺吧。真羡慕呀。”
她确实该羡慕,浮舟想。把碗筷熟练地摆放到膳台上,拍拍手,侍女就进来沉默地把东西收走。
事到如今,浮舟想清楚这个女孩究竟是谁了。
在最开始,她还寂寂无名,只是有盲人乐师名头的那次。在她被拉去给宿傩弹琴的前一晚上,有个倒霉乐师身死当场……
当时吓坏了镇里所有人,能不去的通通生了病,这才一路递补轮到她。
现在想来,那倒霉姑娘不正是这个如今自己齐名的天才少女同期吗?
因卓越的技艺被派去侍候客人,最后却因鲁莽的个性潦草收场。
哈哈哈,在对方期待今晚的同时,浮舟心中对这个无知无觉的姑娘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她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浮舟的同期自然领会不到浮舟暗中所想,还继续自顾自说着:“幸好大人们说我还有舞蹈的技艺,也比你更能讨客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