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菜很美味,而且不计成本荤素搭配。里梅甫一离开,浮舟就坐在了盘前,轻手轻脚地用起晚餐。
等里梅回来拿餐盘时,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背着庭院,侧躺在床榻上。只有碗里空空荡荡。
所谓人有饭吃,就会有办法,这句话或许是真的,浮舟在恢复健康的第二天,也就是午餐时想通了。
宿傩不会闲养着一个没用的人,而他听力卓绝,前一次她夜里不过被气醒,他第二天都能知道。如今她又听里梅在外头走动的声音,浮舟知道宿傩就住在她隔壁。
所以她的一举一动绝对瞒不过他。
但宿傩还是挺老实的嘛,这两天。
不会是上次做了那种事情以后,良心过不去了吧?浮舟心想。
宿傩或许把她当成一个物体,但那也是他的东西,不然就没必要费心把她抢回来。也就是说……浮舟灵机一动,有了个念头。
她自己也知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想法,只不过内心的蠢蠢欲动盖过了胆怯的呐喊。
她在晚餐后,在里梅洗碗的时候,头一次主动打开格子门,走进了空气清新的庭院。水声冲刷,位置就在她最熟悉的方向。
浮舟也在自己以前爱坐的廊柱旁边摸索着坐下,头靠在那边。
她问:“是你救了我吗?”
里梅不理她,她也就不说话,静静等待。
“不是,是宿傩大人。”
浮舟说的一本正经:“真的吗,我不信。”
“……随你,得到大人的青睐是你的荣幸。”里梅这样警告。
一次又一次,里梅真崇拜他。
浮舟忽然认可:“是,先前是我太不识抬举。”
“嗯?”
“里梅大人,我听他那样称呼你……你是叫里梅大人吧。”
“是宿傩大人,不是[他]。”
“大人,我虽目盲,但也略通一些书,固然有妇道人家的蠢笨,却也不算粗蛮。”浮舟低着头,温柔敦厚:“像你一般风华脱俗、气度不凡的大人,所追随的大人必定也是风度翩翩的高雅之辈吧。”
“……”
水声也停了。
浮舟嘴角扬起羞怯的笑,声音悦耳如流水:“大人……”
她的喟叹多情娇柔,等待心上人的爱怜:“我知晓自己的鲁莽,然而对你的渴慕淤积心头,我真是行也忧,坐也忧。今晚月下又如此机会,难道不是你与我有缘吗?如今,我再也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对您的深情眷顾了。我爱慕您啊,里梅大人。”
浮舟说完这段女人幽怨的告白,便楚楚可怜地捂着乱跳的心口整个靠在廊柱上,轻轻喘气的声音好像春虫在草间饮泣。
半天等不来回应,浮舟也念上了瘾:“难道,您也像别人一样嫌弃我的双目畸零?为什么要如此绝情,不与我说话,这么冷淡呢?”
“住口!我此前从未见过你。”
这话说的……宿傩在两天前分明也不认识她,不是照样做了那些事情。里梅也真是,落到自己头上就觉得无厘头啦?
“我也是啊,大人。”浮舟怏怏的,两只悬空的小腿也不再摆动,紧紧并拢,她消沉道:“我曾经还道情之一字不过是女人家深闺寂寞捏造出的玩意,可自从那天在我深深恐慌无助时,被您握住了手,我便意识到先前的自己何其浅薄。”
“……”周围安静如冥界,只有浮舟忧愁思念,鼻息发出啜泣的声音。
“原先想着,所谓地狱业火也不过如此,可指尖轻触时,可真是一泓秋泉梦中见。”浮舟卖弄完了这几个月搜罗来的酸句子,表情悲戚,手攥衣领,心情却是大感舒畅。
而她和里梅说起来也没什么仇。
但如果这能让宿傩不高兴,她就是在梦中苦吟半日酸文也值了--里梅对她毕竟也谈不上恩。
浮舟袖口掩住半张脸,半是羞愧,半是怨恨他不解风情,袒露完心声,匆忙回了房间。
今夜,她特意熬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停止辗转反侧,进入沉眠。
第二天,没人给她送饭了。
里梅真是有趣,跟他说你终究不是宿傩啊,他也生气,说钟情执迷呀,他也生气。她躺在被窝里,不让自己偷笑出声。
不过,浮舟也只是随便起的念头,前者后者,究其根本,恐怕都有宿傩的原因。都是宿傩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