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夸赞,虽然浮舟听着就感到不靠谱。
她幽默地说:“第一,我不能和瞎子在一起。”其他的还没想好。
女师搂着她的手臂,笑了。只是这笑声没持续很久就停下,她忽然不出声,夹着浮舟胳膊的力道也变大。
浮舟没在意,接着道:“不过代笔这些日子里,我听他们得不到时爱恋痴缠,情迷意乱,要把这段恋情说得世所无一。然而一旦得到,也就烦了。可见男人的爱恋比生命的朝露还短暂。”
她一个赚快钱的绝无讥讽客户的意思,相反,对方更换的情人越多,越有需求。但总的来说,所谓情意,不过尔尔啦。
浮舟说完,女师的脚步也就停下了,浮舟正要问她怎么了,却被迎面来的一个人身躯撂倒,一个趔趄。
她靠着女伴才站稳。如今她一个真没长眼的竟然被长了眼睛能看路的人撞到,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浮舟靠着女伴往边上侧了一步,说:“你好,不需要的眼睛可以捐给我。”
没人回答,她旁边的女师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浮舟在听见这声惊恐的吸气后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察觉到伙伴态度不对。随后,是破空的拂袖声。
一个少年忽然开腔:“滚开。”这声熟悉清冷的叱骂,来源于某个故人之口。
是里梅。
浮舟又想到他向来跟着宿傩,就软弱地低头了,不欲理论究竟是谁先撞过来。
唉,刚模仿深闺的女人慨叹春风不来,报应就有了。已是初春,所以算时间……
是她耽溺在小镇生活里,把他们忘了。
浮舟身颤,后退着屈膝弯腰对声音方向拜了一拜,一改嘲讽之势,展示她胆怯不欲惹事的态度。虽说前倨后恭……但对象是宿傩里梅,不丢人。
随后赶紧被女师带着离开了此地。
但走了几步远,浮舟听见宿傩的声音在低低念她名字:“……浮舟?”
她下意识侧耳转头,然而女师的步伐很快,她被很快带离。浮舟也只能匆匆听清那阵糟糕的声音,的的确确在唤她。
莫非宿傩认识她?
没能细想,浮舟被拉着带回女伴家。
女师为她们各倒一杯茶水,又饮下,才拍拍衣襟,劫后余生一般讲:“前阵子虽然听闻两面宿傩大人经过这里,但没想到这么快。”
“两面宿傩?”浮舟好奇。
“你不晓得,那是平安京里的贵族们都犯怵的武人。他杀了他们中的很多,但万幸现在也要好了,今年秋新尝祭,他们还邀请他……”
浮舟问:“参加?”
“不,是作为天地神祇受拜。”对方咕咚又喝了一杯水,可见紧张情绪不消。
“哇,”浮舟倒真是闻所未闻,她不由好奇:“那往年是谁。”
“先不说这个了,他认识你吗?我听见刚才那位大人在念你的名字。”
她也茫然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而且我见他隔着很远就快快向你走过来,还撞到了你。按道理,高强的武人不会这么粗心。像是奔着你来的哩!”
浮舟听到这里也讶然:“……是那位宿傩撞的我?我还以为是叫我滚的那个人。”
“不错,那位宿傩身形高大,旁边的随侍又是白发。走在路上格外显眼,所以我一眼就瞧见了,没想到他们走得也这样快。”
“白发?”浮舟来了兴趣,认识十余天,她从不知里梅长什么样,还以为他只是能力特异,没想到外表也有奇怪的地方。
“平常皆以发色乌黑为美,白为衰亡。那他长得俊俏吗?”
“是挺清秀,不过白发靠近耳边的位置,也有红色。从前听人说这些奇人异事,都以为是杜撰,如今真见到人,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浮舟拿起茶杯啜饮,对自己的前路又一次看不清了。
过了一会,女师为她倒满,这时候问:“你怎么不问我两面宿傩的事情?不好奇他的样貌吗?”
浮舟有意控制自己少去想他,理解不了的事情就不去自缚。她岔开了话:“原先琢磨红梅是什么红就够费劲儿。现在一听有人头发也是那种红色,更难理解。”
“嗐,你不说这个我倒忘了。不过你目不能视却能吟咏这类颜色风景,可见天赋与众不同。”
浮舟也不推辞,因着饮茶就没再说话,再之后又陷入沉思。
今晚,她没回山上,在女师借住的宅邸中和她并榻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