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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沉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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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意妍死后,剩下的三千士卒作鸟兽散,向云中逃去。

阿日斯兰看着崩溃的那日苏,内心不解,这么多年未见的人,有什么要死要活的。

他烦燥的骑上马,看向倒在地上的那日苏一点响动都没有,眼看就快被大雪掩埋。

索性吩咐手下士卒:“给我看住他,别叫他死了,等会儿就是绑也得给我把他绑过来!”

他停顿一会儿又道:“把对方将领的尸首一并给他带过去。”

阿日斯兰紧盯急于进潼城关的图雅,转身向营帐方向行去,准备找范睦守商量如何不留痕迹的过河拆桥。

潼城关,雪夜。

范睦守裹着大氅,看向不远处泛着昏黄烛光的破旧木屋。

蹙着眉,面色阴沉的对身旁的阿日斯兰说:“你早就猜到了。”

“你在怪我未对你道明飞信误会一事?”

范睦守轻摇首:“是他在怪你。”

北原的冬夜很冷。

冷到那日苏手中的针线,早已穿不过僵硬的尸身。

躺在木板上的尸身,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伤口处都细细擦过。

只是原本长春花色的肌肤,如今已黯淡。

那日苏将衣袍撕成布条,把赵意妍的断首和断臂绑缚衔接起来。

他非要她完整。

那日苏本想用热帕子软化赵意妍僵硬的身躯,可她的伤口碰到热气,就开始渗血。

他一见她流血就慌张起来,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又弄伤了她,他不愿她再流血,他想好好照顾她。

阿日斯兰走到那日苏的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准备推门进去。

但现在的那日苏听到一点动静,就会绷紧神经,如惊弓之鸟。

他聆听着门前动静,瞪着恐惧的双眼环视四周,僵硬的转动脖子搜寻着什么,好似鬼魅。

随后,他一个激灵,迅速起身拦在门口,盯着门缝外阿日斯兰的眼神,像盯着陌生人一般。

那日苏悲痛惊恐的面容上,硬生生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夜里风雪重,王上来做什么?”

阿日斯兰被他这怪异模样,吓得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扯着那日苏的衣领子,把他扔进风雪里。

他磨着后槽牙骂道:“你他娘的发什么疯病?你做什么梦呢?她是敌人,就算不死,你们也绝无可能!你别忘了赵长乾和赵封延是怎么死的,你们的缘分早就断了!”

那日苏从雪地里慢慢起身,突然如箭般的贴至阿日斯兰身旁,掐着他的脖子。

就将他整个人掼到一旁的柱子上,让他挣扎不得。

那日苏语气阴森可怖,又怪异扭曲。

似悲似喜的在他耳旁低语:“嘘!你的声音太吵了,我明白,猪奴明白!你一早就知道了对面是她,对不对?嘻嘻,你不过不想猪奴知道罢了,我都懂!只是王上,但愿你此后永无身沐暖阳之时,猪奴这愿是替王上着想啊。”

那日苏说完,缓缓放下冰冷的手掌,听不见脚步的滑进木屋,关上木门。

只留阿日斯兰一人在原地猛喘着,他心中生出畏惧,听着那日苏像幼时一样自称猪奴。

明显就是疏离自己,划清界限。

他想自己是真的将那日苏得罪了。

阿日斯兰自认为,他最是明白那日苏的性子,他一点也不后悔没有告知他真相,他和范睦守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范睦守没想到对面的将领是赵意妍,没想过她会死,而他执意不让她活。

他们两个无非都算准了这疯子知道真相后,会将刀尖对准自己罢了。

而这疯傻还不是他那日苏自己招来的。

阿日斯兰不敢再碰那破木屋,只得转身去找范睦守。

他憋着怒火,一脚踹开范睦守的房门:“疯了!他真是疯了!他恐怕是真想弄死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不告诉他,他恨我,告诉他,这仗还怎么打?”

范睦守被这动静惊得,捏着眉心不虞道:“这不难理解,因对于那日苏来说,那不足两年的光阴里,他是活生生的人,此前是牲畜,此后是刀剑,做过人,谁又不念想呢?”

“他虽是一把好刀,可我也是把他当兄弟来看的,数次忍耐他的无礼,也没亏待他,金银珠玉,名利地位,哪个我没给他,难道要怪我吗?没有价值的人,我早就弃了!”

范睦守听着‘兄弟’二字,心中讽笑,低头啜饮几口热茶。

对于情智未发之错,他认为这错只能将错下去。

阿日斯兰气的甩袖负手:“反正你得给我想个办法,让他至少在本王面前是个人样。”

“眼下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吗?他现在四处屠戮,妄图做京观之象,你何不趁此时机?既能收拢人心,还能除却忧患。”

范睦守转动指尖的茶杯,望向图雅的居所。

“这能行?虽然本王也正苦于如何不动声色的过河拆桥。”阿日斯兰重新给自己冠上尊称,神色阴狠。

范睦守垂眸:“王上求速攻,不就想长驱直入拿下京州,现在却被图雅绊了脚,何不借此机会?那日苏受情苦,需要泄恨,不是你就会是图雅,再不济就是范某了,到时候王上只需竭力抵抗图雅就行了,莫要因利用‘兄弟’而愧疚就行。”

“哼,愧疚?能被本王利用,是他的福分!”阿日斯兰说完就跨出房门,冒雪归去。

范睦守却神色难看,他转眼望着那光影闪动的木屋。

自问自己的下场又能比那日苏好多少。

这情,于执念那龙椅之人。

放下功成,拿起疯魔。

但愿阿日斯兰一生不会拿起。

*

那日苏轻握赵意妍僵硬的手心,声轻如羽:“对不起,我怕弄坏你,没办法带你回你的故乡了,不过我找了一处高地,那里风景很好,可以看得很远……”

他轻抚赵意妍的长发,发现长发被截断过,他陷入回忆的轻问:“是因为这场战争吗?你才断了从不会剪短的长发……”

那年仲秋,那日苏和护着他的侍女逃到京州。

侍女带着他终日东躲西藏,却定点在一处府宅后门讨吃的,可没多久,他就发现侍女终日长睡不醒。

才八岁的他,心智懵懂,不知这侍女已经死了。

后来,他独自和那些乞丐混在一起,等着那府宅后门打开。

可就算后门打开,他也不会乞讨,他听不懂这里的话,不知怎么做出那些乞讨可怜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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