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莫沉醉其中!”
是谁的低语声?
那女声温和,却暗含警告。
一声警醒,敲醒了楚天骄迷惘的头脑,顿时从缠绕难解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没来由地觉得那声音熟悉,就像是母亲。
可他的母亲为何会出现在魂魇梦境中?
那名被围困、被强取剑骨的女修,顾迦南……
楚天骄默念着顾迦南的名字,想到她奋力一搏时抽出的脊骨,雪白如玉,气凛生辉。不正是他的父亲楚衡景在吞灵鼎中淬炼的吗?
如此说来,他方才所看见的一切是真的吗?
如若是真的,那拼死一搏的女子又落得何等境遇?
死,还是生不如死。
自己幼时所见到了什么,楚天骄心绪难平,如鲠在喉。
他突然一阵胆寒犯呕,他咬牙切齿,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个丧尽天良的伪君子!
生剖人骨,鼎炼成器。
如此轻易、如此理所应当地强夺他人的脊骨,草菅人命。
那真的是他敬重的父亲吗?
他的灵魂仿佛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斥尽楚衡景暴虐行径,咒他不仁不义、衣冠禽兽,又有半分不知足生出些下贱的怜悯心,渴望自己的父亲永坐高堂之上,未曾沾染半点血腥。
仿佛这样那个记忆中高大和善的父亲便能永垂不倒,洁白无瑕。
不过是奢望。
楚天骄不可避免地沉溺进三岁时的小鬼头的身体中,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对楚衡景的崇拜,谁不向往一个霁月光风的父亲做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呢?
可是那些虚幻的曾经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不过是一叶障目,空口多谈。
柔软弱小的身体逐渐茁壮,不晓世事、不知事理的幼童认知已然健全。
他还是楚天骄,但不会是三岁时被父亲亲手用锁心咒封存记忆的心性纯善的楚天骄。
锁心咒,一道可以摧残心神、使人变作痴傻的禁术。
楚衡景——他的父亲,竟然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如此狠手!
只为不暴露他自己偷炼剑骨的罪过。
人面兽心之徒,自私自利,不堪为人父。
一瞬间,楚天骄竟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陌生的、面目全非的畜生。
他心下寂寥一片,不觉泪已潸然,这是梦境吗?
真假难辨,心亦难明。
楚天骄一直以为自己前世所经受的那些过错是楚漾带来的,可突然之间他竟然疑窦丛生。
难道那个恍若隔世的、让他痛苦万分的前世,不过是一场梦吗?
楚漾不是那个导致他悲惨结局的气运之子?
在这荒唐的不知真假的梦境中,在这濒临生死之际,他突然怀疑那些生生咽下的恨意纠缠。
喉间腥甜,舌根酸楚。
眼睛酸涩不已,他望不穿是否是自己的那些仇恨私情作祟,百般孽状,教他做恶人。
也许是楚衡景留下的那些孽根血肉,延续在他身上,作呕发腥。
他质问自己。
楚天骄。
明明心中清楚魂魇阵法是什么。
楚漾不知道,难道你不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