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都还是小孩,气也气不久,易修至对他一笑他就心软,易修至再一耍赖打滚,他就跟着易修至一起笑起来。
此后很多类似的事,抓螃蟹被夹手、半夜偷吃火腿肠、跟小朋友起冲突易修至被推倒、两人一起迟到……
明明是一起犯的错,易修至总是被骂得最轻的一个。
他想不通,他觉得易修至抢走了爸妈对他的爱。
可是他恨不起来,因为他也爱弟弟。
他纵容着易修至的一切。
他又想到上班后,领导对他的指责、一个又一个赶不完的ddl,他太累了。
所以当易修至再次拉着他,说:“哥哥,听说今晚有流星,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他终于崩溃。
在易修至眼里,哥哥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暴跳如雷地薅过一个枕头,砸到易修至头上。
不痛。
但是他没反应过来。
电视里的声音很小,此刻却像贴在易修至耳边。
原来是没站稳,倒在了电视机前面。
手掌被地上的碎石擦破了,他听见易修明说:“易修至,我很累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易修明的声音越说越大,盖过了电影的声音。脑中一片电流的声音,他只看见易修明的嘴巴不停张合,但他无法接收到对方说的话。
等他清醒过来,易修明撂下最后一句话:“……你很烦!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地板好冰。
易修至止不住发抖。
比小时候那个冬天里,他掉进的池子里的水还冰。
易修至无声地抽泣着,眼睁睁看着易修明砸上房间门。
地板都在震动。
他不懂。
他只是想哄哥哥高兴而已。
从那之后,易修至学着做饭,学着观察人的情绪,尽量保持让人舒服的边界感。
因为这些事情在大人眼里,叫做“成熟”。
易修至想尽办法哄易修明和好,但哄不好。
七年后的现在,易修明站在易修至面前,问出了同样的话。
——听说今晚有流星,你还想不想看?
脸上被一只大手覆住,易修至抬眼,眼中的热泪往下掉落。
落到了易修明的指尖。
易修至小声问道:“哥哥陪我看吗?”
“可以。”易修明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拭掉易修至脸上的泪。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易修至向前一步,抓住易修明的手臂。
易修明无奈,冷硬的脸色有些许松动:“我没生气,就是,”他看见易修至湿润的眼中闪动着的期待,自暴自弃道,“就是太累了没控制住情绪,把气撒到你身……”
易修至扑了上来。
易修至的身体有些颤抖,声音带着哭腔,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我就知道哥哥最爱我了。”
鼻尖一股鱼腥味。
邹楫走过来了。
易修明把人从怀里拽出来,别扭地说:“你放开,你老公看着。”
易修至侧头,眼眶红红地看了一眼邹楫,又把头埋回去,闷声说:“我抱抱哥哥怎么了。”
易修明转头看向邹楫。
邹楫只是点头,附和道:“嗯。”
理智上是同意的,但是心里是酸的。
易修至听到邹楫的回答,抱得更紧了。
邹楫杀完鱼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鱼腥味全部洗掉。
易修至在门口等着他。
邹楫擦擦发梢的水,问易修至:“做什么?”
易修至小流氓一样贴上来,凑在邹楫的颈窝,吸吸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
主要还是红茶味,毕竟这时候没贴阻隔贴,信息素就算收着,也比平常浓郁得多。
邹楫暗笑一声,轻轻掐着易修至的后颈,把流氓扒拉下来。
易修至皱着鼻子,问邹楫想不想看流星。
两人回到客厅坐着,邹楫看了一眼易修明,说:“你们兄弟两个的事,我就不一起了。”
“一起嘛,我也想和你一起看。”易修至也看了眼易修明,像是寻求帮助。
易修明接收到信号,点了点头。他倒是没劝邹楫,只是说了声:“谢谢邹总。”
是在说上次回家的事。
邹楫告诉他,易修至因为他生气,很难过。
但易修至难过,邹楫也心疼。
邹楫回道:“也谢谢哥。”
易修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碰了碰邹楫的膝盖:“你去不去?”
“去。”这次邹楫答得很干脆。
三个人商量一下——主要是易修至说,另外两个点头——决定先看星星后吃饭。
于是他们日落时就开始爬山,登顶时天恰好黑尽。
山顶的风比山下大,邹楫把外套披在易修至身上。
这里视野开阔,往上看是满天繁星拱着孤月,往下看是亮着灯光的村落。
他们仰头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传说中的流星。
白色的光点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划过,转瞬即逝。
这是一场迟到了七年的流星,在漫长的时间之后,终于弥补了年少的缺憾。
易修至兴奋地拽着身旁两人的衣袖,激动地喊道:“快许愿许愿!”
易修至双手抱在眼前,低头闭眼。
希望他爱的所有人,开心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