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修至是被邹楫叫醒的。
他揉揉眼睛,软声软气:“结束了?”
“嗯。”邹楫冷声道,把办公室的空调关上,“走吧。”
十点钟,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稀稀落落的广告灯显得这条街有点冷清。
易修至坐上邹楫的车,冷得搓搓手。邹楫细心地注意到他的动作,把空调开上。
“你住哪?”邹楫把手机递给易修至,上面显示着某个地图APP。
易修至输入他租的地方,点击开始导航后,把手机还给邹楫。
易修至租的地方离他原来的公司很近,但毕竟是个老旧小区,他们转了半圈才找到停车位。
路上泥泞不堪,沾湿了他们的鞋底。
踏着台阶走上楼的时候,甚至能听到钢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易修至打开门,房间里跟外面的破烂截然相反,收拾得干净整洁,但窗外贴着山壁,阴暗潮湿。
邹楫心疼地皱了下眉。
“你……”易修至忽然出声。
邹楫踏进房间,闻声看向易修至:“?”
你要是嫌弃的话,可以就在外面等着。
邹楫已经进来了。
易修至咽回他的话:“你稍等一会儿。”
“嗯,”邹楫关上门,“床单被套和洗漱用品之类我那边都有。”
“好。”易修至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邹楫四处看了看,转头问易修至:“我能进来吗?”
“可以,”易修至道,“但是……”我先把行李箱合上。
易修至抬头,眼睁睁看着邹楫抬着长腿,从他并排打开摆着的两个行李箱上面跨过去。
“……”你腿长,你了不起。易修至默默竖起大拇哥。
易修至往行李箱里放折叠好的衣服,邹楫则是随意欣赏着易修至书架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邹楫指着断裂开的人型“雕塑”问道。
易修至跪坐在行李箱上,利用重量把它压下去,费力地拉起拉链,随后仰起头,看向邹楫手指的方向:“哦,是手办。”
易修至把行李箱立起,拖到一旁,往另一个行李箱里继续放一些小东西。
“你喜欢这些?”邹楫接着问。
“嗯,很喜欢,”被问到喜欢的东西,易修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一边收拾,一边向邹楫解释,只是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开心,“一套有十四个来着,十六岁那年我用参加比赛的奖金买了四个,但是妈妈不喜欢。那时候爸爸刚生病,家里急用钱,妈妈一着急就给我砸了……之后,我就再也没买过了。”
邹楫沉默半晌:“对不起。”
“嗯?”没想到邹楫会道歉,易修至笑道,“没事,六七年了,早就忘了。”
邹楫收回手。
忘了吗?
可是这么久了,你还把它们带着走,摆在出租屋的书架上。
小时候的创伤,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邹楫悄悄给四个小手办拍了张照,转头看见书架上还放着一本相册:“我能看看吗?”
“可以呀,都可以。”易修至蹲在地上,冲他乖巧地笑着。
邹楫被感染得勾起嘴角,抬手取下相册。
是易修至和亲友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标注了日期,有的还写了事件。
【2002.3.21 易修至生于春分】
【2005.9.1 第一次上幼儿园】
……
【2014.6.28 小学毕业】
【2020.6.1 高中毕业照】
从黑白照到彩色照片,画质逐渐清晰,唯有易修至脸上纯真可爱的笑,从来没有变过。
邹楫一页一页翻看着,好像以这种方式参与了易修至的童年、少年,直到大学。
易修至是个念旧的人。
邹楫认为。
否则不至于把这些旧物带到这里。
一张照片令他手指微颤。
【2020.11.13 大一趁午休跟室友出来拍照】
那是在他们的大学的湖边。易修至张着手臂,对镜头甜甜笑着。
十一月的气温不高不低,易修至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卫衣,衣袖长到能拢住易修至的手。午休时候太阳当头,易修至沐浴在阳光里,皮肤被晒得反光,好像有人在他的轮廓画了一圈发光的特效。
他比阳光更热烈。
让邹楫心跳失速的是,在易修至身后,一个Alpha走过,眼神看着易修至,嘴角上扬,温柔又深情——
是他自己。
他以为有路人的时候,帮易修至拍照的朋友不会按下快门键,却未曾想,他会出现在易修至的照片里。
易修至仔细看过这张照片吗?
会发现照片里有他吗?
会发现他喜欢易修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