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害怕吗?”牧伴阳此刻脸上还沾着泥土和血,头发也散落下来。眼睛无神,但泪汪汪,这几日胡茬都长出来了,此刻他已不再可爱,倒像个小野人。
只是这语气,可怜巴巴的。
“害怕什么?”牧随风已经十分累了,说话再也不是前几个时辰那样慷慨激昂,这会了只是还有口气在。
“今日,差一点就要战败,首战败北,这罪责谁都担不起。”牧伴阳回想这三天的僵持,觉得后怕。
“这不是胜了吗?”牧随风说这句话,没有半点的开心。
“哥,你说今后北蒙会与大齐和好吗?”牧伴阳虽十分累,但还是想从哥哥那里知道这些答案。
“会吧。”
“伴阳,今日我取那人项上人头时手都在抖,险些割伤了自己。”牧随风说着看着自己一双黑手,这几天来不急洗,已经没有一点肉色。
“哥,别怕,有爹爹在,我们会没事的。”牧伴阳知道哥哥今天累坏了,也害怕坏了,就没再问,与他肩靠肩坐着,彼此撑着自己。
远处清理战场的士兵还在继续,此次死伤无数,无论是哪一方,都是鲜活的生命,可偏偏就这么快陨落了。
他们兄弟两个就这样靠着睡了一会了,然后就被冷醒了,醒了之后精神稍微好一点。
“伴阳,今天好像是停云成婚的日子,都快忙忘了。”牧随风想起来,就提醒牧伴阳。
“哥,你说今天我们杀了这么多人,老天会不会惩罚我们,停云以后会不会幸福啊?”牧伴阳总是会问牧随风一些奇怪的问题,可这些问题牧随风都不知怎么回答,苦思冥想,才想出个安慰他们自己的答案。
“不会的,我们是为了长久的和平而战,老天应该不会怪我们的。”牧随风坚定地说着,是对着天说的,好像在祈求原谅。
仗打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毕竟死了的人无法再活起来了,所以不管是哪一方,都有罪,只看哪一方有良心。
“还没给停云祝福呢?”牧伴阳委屈巴巴地说。
“遥祝停云,美满幸福。”他们兄弟两个,在心中这样说着,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吧。
战后的萧索,他们兄弟以前经历过太多了,所以一点都不期待当什么大将军了,只希望就那样安稳的度过在军营里的日子。
他们希望将军无赫赫战功,白骨堆砌来的战功,他们谁都受不起。
宋应辰与卫致分开后,不知道去那里,也不想与他的远方亲戚碰面,就去了后院。
宋府与牧府相比十分的大,亭台楼阁,什么都有。光是花匠宋家就请了许多,宋清溪喜欢花,所以种得满院子都是,此刻也开了许多,十分好看。这样这家里才喜庆许多。
宋应辰本想的是往婚房走的,但是路上他又看见自己之前的那间小房子,淹没在花园中无人在意。
宋应辰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过了,看着它破败的样子,往日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慢慢走了进去。
房间里许是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书架上都已经落了灰尘,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也因放得太久,都已经干涸,龟裂了。
空气中微微有发霉的气味。
宋应辰打开破旧的窗户,让阳光得以照进来。
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宋应辰此刻坐在以前日夜相伴的书桌旁,无事可做。
抬头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江夫子的墨宝,宋应辰只觉得自己愧对恩师,不愿再抬起头。
宋应辰又把自己关在角落里了,他此刻又陷进了无限的自卑,自责,自暴自弃中。
坐在只有一束光照进来的屋子里,宋应辰总归是想不出什么的。
只有往日的回忆折磨着他,他已经陷入深渊,没有人能拉他一把,或者说没有人能知道怎么拉他一把。
老和尚再多的道理,也只有让他放宽心。江夫子甚至不敢出现在宋应辰面前。
过了许久,宋应辰想出了个荒谬的东西。
他刚才思考着自己最近发生的一切,他刚才还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的妻子,他现在想通了。
他不该顺着皇帝的心思来,他也没办法顺着皇帝的心思来。而且他现在前途一片黑暗,他也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的妻子,他不想因为他的妻子而和宋家和皇帝,维持一种尴尬的关系。他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男欢女爱,花前月下。所以他决定不与自己的妻子好好相处,甚至说不相处。
而且,牧停云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未了解过,宋应辰也不会花时间与她相处。
就这样,宋应辰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做了个自己以后会后悔的决定,但此刻他深信不疑,认为自己权衡了所有,不委屈自己,也不会让牧停云伤心。至少,她们还没有相处过,也没有爱,那自然不会伤心。
至于颜面这东西,宋应辰已经没有了,所以他也没有考虑到停云。
不过,他此举确实帮助了停云,这大概是这个决定唯一的好处。
所以宋应辰就打消了自己去新房的念头,转身去了山中的小房子。今早他走时,假假还未醒,所以肯定不知道宋应辰去了哪里,今日已经过了大半天,他肯定慌张了。所以就拐出去,脱了这身喜服,换上了肃静破旧的衣服,从后院的门走了。
宋应辰走时,还去厨房顺了许多吃食给假假和寺庙的其它小猫。
他现在虽然颓废,但他不是没有心。
成婚的热闹与他无关,自然走了也没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