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此次回来,没带其它东西,只带着自己这些年读过的书,在边关,想要找到一本好书,实在艰难,所以这每一本都是停云的心头肉,十分爱惜,其中许多都是爹爹和老师送给停云的礼物,带着也算是个念想。
还有半日停云就要到京城,牧看已经将前路打点好,这会儿已经返回,一直跟着停云的车辇。
“小姐,这回去,过不了几日就会成亲,为何如此赶,为何不能等将军回来?”槐序,仲夏,荷月,她们三人分别轮流陪着停云,槐序性子冷,若是没有疑问,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但荷月不同,她有什么一股脑就说出来了,牧战德说过她很多次,但她还是忍不住,什么都想说出来。
这会儿,荷月见自家小姐放下了手中的书,正看着外面休息,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只是现在牧家在皇帝眼中实在是不讨喜的存在。”停云轻飘飘地说,此事她确实对皇帝有怨恨。
皇帝大概是不想牧家出尽风头吧。
牧战德若是回来了,这就不是成婚这么简单了,会有多少人借着祝贺的由头投向牧战德的麾下,到时候牧家又会出尽风头,这实在与皇帝赐婚的目的相违,所以他是万不会让牧战德此时班师回朝的。
停云望着窗外,路上的人家多了起来,树木也更加有精神,野花也都争奇斗艳地开着,都是一片欣欣向荣,可是停云看着这些,实在开心不起来,她还是喜欢戈壁,喜欢沙漠,喜欢草原,那是她生长的地方。
此时停云已经开始不安了,她没有入过京,也不曾见过自己在京中的家人,牧战德嘱托过,要她回来好生奉养祖母,可是停云心中没有方向,她在京中该如何为人处世,她也一概不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边关已是傍晚,牧随风和牧伴阳他们俩坐在河边的破桥上,喝着用自己月饷买的酒。明日他们俩都不当值,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一起喝醉,然后酣然睡上半日。
“哥,你说现在妹妹走了,以后要是爹爹走了,柯军师也走了,我们该怎么办?”牧伴阳此刻已经有些醉了,问出些他平日里不敢问的话。
他们从不敢聊离别,可经历最多的也就是离别,最关心的也是离别。
若是清醒时,牧随风绝不会回答他,可现在牧随风也醉了,收起了大哥哥的形象。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会害怕吧。”牧随风说完,猛喝一口酒,然后躺在桥上,看着满天星光洒落在他身上。
“但我们走不了,我们走了,这里怎么办,才栽下的树苗怎么办,王爷爷家的羊还没养大呢,他说过要请我们吃肉的。”说完这句话,牧随风就睡着了,牧伴阳听完自己哥哥断断续续地说完,然后说:“对我们不能走,我们要留在这里,继续守护他们。”他是对着天说的,说完也就倒下了。
就这样睡了一夜,睡醒又是小将军,不是害怕离别的小公子。
很快停云就到了城门外,给守卫看了通关文牒后,停云他们一行人才进入城中。
牧府已经派了人来接停云,跟着他们,停云来到了牧府。
停云紧张起来了,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些从未见过面的亲人,也害怕自己准备的礼物不和他们的心意。
跟着随从战战兢兢地进去,就看见众人已经在大堂等候。
停云远远就看见祖母,她已经十分老了,但原本干涸的双眼,此时也淌出了泪水,望着停云,满脸的高兴。
停云快步走过去,恭敬地给祖母行礼。
“快,快,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哦。”牧老夫人把停云拉到自己身旁,粗糙的手一直抚摸着停云的小手,嘴里一直碎碎念问着停云,问是否累着了,又说这些年苦了停云。
停云本是不习惯这样与人亲近,但她还是被祖母感染了,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让人好生心疼。
“好了,老夫人,停云回来了,也就不走了,以后多的是时间陪您,您也别太激动,小心身体。”袁夫人连忙劝道,她害怕老夫人一激动病又犯了。
袁氏是牧战德的第二任夫人,这些年一直在京中顾这么一大家子,没有任何怨言,把两个子女也教得十分好,这才让牧战德安心在外带兵打仗。
“停云,见过夫人。”停云从祖母怀中出来,给袁氏行礼。
“快起来,孩子。”袁氏叫停云起来,然后将牧闻雷,牧请露拉到身前,给停云行礼。
停云一一见过,然后让槐序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分给大家,仔细地替他们讲过这是什么,如何使用。
这样一说,就到了晚饭时刻。
今日停云回来,整个牧府都变得喜气洋洋,这晚饭也做得比之前好,今天十个菜,十全十美。
牧府虽在京中,但过得十分清贫,从不铺张浪费,平日里,他们几人在时,吃得十分清淡,今日这么热闹,还真是不多见。
停云坐在座上,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十分欢喜,在边关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吃食不行,最多的就是牛羊肉,停云都快要吃吐了。
但她还是十分拘束,不知怎么才算得体。
好在牧府也没什么规矩,都十分随意,牧请露还主动给停云夹菜,给她介绍这是什么,是怎样做的。
吃完饭,袁氏带着停云去牧府参观,又让她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才放停云回房间休息。
停云在房间里坐着,等着槐序进来。
“槐序姐姐,你是什么感觉?”停云今天一天已经十分累了,这会儿躺在床上,回想一天,问槐序。
“小姐是说什么?”槐序仔细地检查这房间,又给停云点了从边关带来的安神香。
“牧府,祖母,还有其它人。”停云声音软软的,不像白日里的刻意端庄。
“挺好的,他们好像都挺喜欢小姐的,小姐在担心什么?”槐序今天一直跟在停云后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是很好,只是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对,只是他们会表达,将军不会说,他们本质都是一样。”槐序知道停云在不解什么,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应该吧。”说完这句话停云后就睡着了,她原本是认床的,可这几日的奔波,她实在太累了。
槐序见她睡着了,就小心地替她换了衣服,才慢慢退出去,在门外守着停云。
这回来,到处是难关。
槐序出来后,知道牧看在房顶上,就直接上去。
殊不知,有个人已经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以后有麻烦咯。
“你在这多久了?”槐序问,接过牧看手中的酒喝了起来,这京中真是什么都好,连这酒都比边关的好喝。
“小姐睡了?”他们俩各问各的。
“刚睡,这一路累坏了。”槐序将酒壶还给牧看,顺势躺了下去。
“明天要做什么?”牧看望着天上的明月,问着明天的行程。
“明天没什么事,就是陪老夫人,到小姐成亲时,都没什么事。”槐序回答着。
她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就是有种不好的感觉,在这里,她十分不喜欢。
槐序她们是停云带回来的,所以不受牧府的管制,等以后成亲,她们也会跟着一起过去。
其实槐序她们心中是有恨的,她们恨这座皇城,恨那个高高皇帝,凭什么他一道圣旨她们的家就被毁了,他从未在意过百姓的死后。她们虽装着恨,但她们明事理,知道自己渺小,所以从不表现,也不做无谓的斗争,她们只愿自己能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事,只愿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战争是要流血的,没人能说哪场战争是应该的,因为战争就必须有牺牲,而对牺牲的人来说,战争就是不好的,而槐序她们就是被抛弃的,被牺牲的。
所以战争本来就是错误的。
牧请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小心地退了出去。她原本是来找槐序的,她对这位姐姐十分好奇,想要问问,问些边关的事,问问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了解过牧战德是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停云早早地就起来,她得去给牧老夫人请安,早上她精神也最好,停云可以多陪她说说话。
今日是荷月跟着停云一起去的,槐序昨天在房上睡了一夜,今日起来有些难受。今早槐序醒来时,牧看已经没了踪影。
想必他在京中,有事要替将军做。
槐序正在停云院子里活动筋骨,习武之人,一天不动就难受。
只是来了个不好打发的主。
“槐序姐姐,我能这样叫你吗?”牧请露站在门口,俏皮地问。
牧请露与停云长得十分不像,停云的相貌就是犹如莲花不着水,而她如石榴花一般,娇小热烈。
“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槐序就好,我就是个下人。”槐序不知她来干什么,就十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