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正数着,胡小七携着满身松墨香跨进门槛,看见这满满几箱子,不禁笑道:“娘,您要把我扫地出门啊?给妹妹准备嫁妆都没这么多吧!”
朱焰也眉头紧蹙,叹了口气:“夫人,七少爷是去苦读,不是去享乐,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
王夫人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几个大箱子,又被朱焰一个一个盖上盖子,打回原形,痛心疾首。
“这箱子书很多七少爷都已经背熟了,我已经挑好了需要带去岛上的书,这箱子可以不用;衣服,春夏秋冬各有五件换洗的即可,其他都不要;这箱子吃食还有酒,统统不能带,还有......”
“都听先生安排,那先生看看,这两个书童,是不是也只能带一个去啊......”直到他一一验过了,王夫人才攥紧团扇,小心试探,“这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认字不少,身体健康,口齿伶俐,体力还好,背个书箱跑个几十里面不改色,心不跳。”
朱焰驻足在那对孪生书童前:“一个都不要。”
这下王夫人和胡老爷都有些错愕,“都......都不要?那......那......那要是......”
“有我陪七少爷去,宅子里也有几个侍奉的,足够了。”
王夫人还待解释,朱焰行了拜礼,“少爷,该去温书了。”
朱焰刚迈出门,就被慌慌张张跑进正厅的小厮迎头撞上,朱焰倒是稳稳立在原地,那小厮被撞得摔了一个跟头,感觉像撞到了一堵墙上一样。
小厮捂着额头瘫坐时,胡小七已横挡在朱焰身前:“莽撞东西!内宅之中禁疾行,你跟的是哪个管事的,懂不懂规矩!先生一介文弱书生,怎得禁得起你这般冲撞!若是伤到了先生,把你这身皮都扒了!”
"少爷恕罪!"小厮膝行后退,趴在地上,声音发抖,“老爷,布庄里来了几个捉妖师,说是御灵阁派来在梓州府收妖的,路过咱们布庄说庄子内有妖气,挨个织布女工盘查,说要是找不到妖精,就不让我们开工,已经在布庄坐了一天了。”
“捉妖师?布庄里怎么会有妖?”听到御灵阁三个字,朱焰已经开始紧张了,自从那回在周朝因为使出妖法而被小七亲手所杀,后面几世他几乎没有再露出过妖力,即便是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也是用极微弱的妖法,凡人根本察觉不到,怎么会又招惹上这些人。
“先生不必担心。”胡老爷倒是一脸从容,“什么妖气,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妖,老夫这把年纪,走南闯北还没见过妖呢!比妖精还可恶的人,老夫倒是见得多了。这群捉妖师,打着御灵阁的招牌,其实都是些地皮无赖,拿着这个理由,专门找梓州府里的大商户,讨些“辛苦钱”。周围好几个庄子都已经被他们找过了,要是不给就每天过来捣乱,扰得人不得安生,更别说做生意了。”
胡小七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愤慨道:“这群泼皮无赖,爹,我去报官把他们赶走!”
“回来!”胡老爷赶忙拦下了说话就要冲出门的小七,“报官若是有用,他们怎么可能还这么猖獗?这些人每年也会给御灵阁上贡,拿到些下等的丹药,再进贡给当地的官府。官府得了好处,自然也就不会管他们的事。梓州府的知府还给他们发了特别行动令,相当于朝廷在民间的助力,帮助维护民间安定。”
胡小七饱读诗书,自然也知道历朝历代贪腐之风,屡禁不止,也并非本朝的新鲜事。自己决定科考做官,也是立志于改变翔殷国黑暗的官场现状。只是自己现在尚属于一介平民,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握紧双手,青筋暴起,锤在了门框上。
“行了,你现在不要操心这些事情,快去温书。等你金榜题名,去了京城里做大官,咱们家就再也不用受这个窝囊气了!”王夫人走上前,本来想拍拍他的肩,然而不知不觉,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了一头去,只好顺着小七的背轻抚安慰道。
朱焰一听,只是江湖骗术,松了一口气,带着小七回了东院,出了门还能听到胡老爷跟小厮对话的声音。
胡老爷:“大房、二房那边,他们去过了吗?”
小厮:“回老爷,去过了,他们就是从下面一路要饭要到咱们这的。”
胡老爷:“那就按他们两家给的数去准备吧。”
小厮:“老爷,管家已经按同样的银两给他们了,但是那群人说,咱们这布庄比他们两家都大,找起妖精来更费时间,还是赖着不走。”
胡老爷:“呸!腌臜无赖货!贪得无厌!”
王夫人:“行了老爷,世道如此,骂也没用,赶紧再加一百两,把他们赶走得了。这批工要的可紧,织完还要绣,得趁着雨季来之前赶紧做完。”
胡老爷:“去,给他们再加一百两,最多一百两!让管家一点点给他们加,别让他们看出来咱们着急。”
小厮:“是!小的这就回去告诉管家。”
这个小风波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却是在胡小七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意识到权利才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有了权力,就拥有了一切。
从此更加发愤图强,都不需要朱焰鞭策,整个人对学习的热情高涨到了极点。更是第一个搬去祖宅的胡家少爷,占了一间最偏僻的院子,从四书五经到诗词歌赋,从经史子集到时务策论,日夜苦读。
而大房、二房家的老三和老四,也在胡老太爷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也搬去了祖宅,两个人光是带着的书童、侍女、厨娘、管家零零散散加起来,都要超过二十个人了。原本冷冷清清的祖宅,瞬间炸了锅,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