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青鸾捧着锦缎包袱回来放在桌子上,本来想跟朱焰挑一挑。未等她解开结扣,朱焰广袖一卷,满桌金玉全收进了乾坤袋。
“不是,山主,这也太多了吧!买小七需要这么多吗?都装不下了吧!”青鸾嘴角抽搐,看着直心疼。
“装得下,装得下。小七现在可贵了,得多拿一点。”朱焰一边把东西往袋子里压,一边往里面捞了捞,拿出厚厚一沓符纸,塞到青鸾手里,“这也是凡间带来的,算我跟你换,我这个比你那袋子还沉一些呢!”
青鸾嫌弃地颠了颠那一沓皱巴巴的黄色草纸:“您这可真是四两换千金,您看小七带回来的,您再看您拿回来这东西,还说人家拿的是破烂,我看您这才是一堆烂纸呢!”
她扬手将符纸甩向博古架,抱起批完的文书疾步离去。殿门轰然闭合前,飘来青鸾咬牙切齿的尾音:
“山主,常回山看看啊!”
朱焰满心欢喜地将胡小七的宝贝,运到了凡间,随便找了一处当铺,抖开乾坤袋,珠玉金翠哗啦啦铺满半人高的柜台。
掌柜的捏起点翠红宝钗,对着天光眯起眼:“公子,你这些物件瞧着热闹,但是值钱的没多少啊!是不是喝花酒没钱了,把家里夫人的首饰都拿过来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样子都不时兴了。”
朱焰以为他是想压价,对着宝钗指点:“您看这点翠,这红宝石,就算是样式不时兴,但拆下来也值不少钱吧!”
“哈哈哈,公子,您可看仔细了。正经点翠要拔活鸟羽,您这分明是鹦鹉毛染的!您看着啊......”掌柜抄起白玉罐,素帕蘸着药水往钗头一抹,靛蓝瞬间晕成灰青,“看,这不是掉了么。还有这个,这不是什么红宝石,是红矿石,比红宝石颜色要俗艳,而且表面不光滑,您看,这还有小孔洞呢。”
朱焰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都是胡小七当年来凡间带回去的,应该都是市井玩意儿,理所当然不会有太贵重的东西。
旁边掌柜的还在挑挑拣拣,柜台叮当响着拨算盘声:“薄金片五两,残玉扣二两......统共三百二十两。”
“三百两?”朱焰又泄了气,盘算着该如何去搞些银钱,总不能到街上衣服一脱,胸口碎大石吧。
唉,做人真难。
这是朱焰来到凡间后,除了“小七在哪?”以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哟,这倒新鲜。”掌柜的翻来翻去,从最底下翻出来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珠光薄片,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着那不规则的边缘。
那也是小七的藏品之一,海龙蜕的鳞。
朱焰灵光一闪,想起吴国深居内□□面环山,珠玉矿石数不胜数,然而却是距海边十万八千里,珍珠贝壳在此地都算稀罕物,更别说龙鳞了。
“这可是好东西,东海龙王的鳞片化成,你放在耳边,还能听到龙吟呢!”朱焰眼珠一转,学着小七惯常的狡黠模样,劈手夺回,“不过,这是我娘子临走前,特意留给我的,可不能卖。”
“哟,敢问尊夫人是从何处得来这宝贝的?”那个掌柜的已经上钩,把刚才一堆俗物推到了一边,眼睛死死盯着朱焰手中的龙鳞。
“东海渔家女,随我私奔来此。前些日子家中传信,有事要他回去,这才......”朱焰掐着指节编故事,袖中火苗将眼角熏红,“唉,要不是急用钱,我也不会趁夫人不在,将他这些宝物拿出来典当。”
“公子啊公子,用不着这些,您家中可还有这种海物?”掌柜的关上了店门,合上了木窗,袖口露出四根手指,“这个数起步,夜明珠更是翻十倍。”
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凡间讲究的就是物以稀为贵,山多的地方,海味便值钱;水多的地方,山珍又贵重。都是什么越稀少,追求的人越多,越觉得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掌柜认真的?”朱焰强压嘴角笑意,“这种龙鳞,我家里还有一袋子,不过......”
朱焰装作为难地搓着银票,“我这也是偷偷运进来,风险很大的,若是官府知道了,将我夫人赶出吴国不说,还有可能将我下大狱......”
“公子放心,您只管把货交给我,我保证无事。我这铺子都开了几十年了,什么黑的白的都碰到过,靠的就是上面有人。”
出了当铺大门,朱焰内心不住地夸赞自己,真是越来越像个凡人了。抬手掐起顺风诀,半日乘风到了东海边,抖开乾坤袋,珍珠贝母卷上岸,第二日乾坤袋里就已经塞满了百两一张的银票了。
他揣着鼓胀的银票袋轻笑:原来现在嫌银两带着不方便,改成了这薄薄一张草纸。这次可得全都花掉,不然下一次再来,没准就是废纸一张了。
费尽周折,终于腰缠万贯的朱焰,特意去成衣坊买了一身雪青银丝暗纹袍,搭配蜜蜡锦带钩,大拇指加上了白玉翡翠扳指,狐尾木环在阳光下泛着暖棕,方显神君贵气。
踏进醉春苑时,轩昂气宇惊飞了檐下雀儿。龟公的破锣嗓子穿透珠帘:
“秦娘子,那个癫子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