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有点不好意思,但答应道:“哦,好。”他准确识别出江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落座一旁。
彭导笑容可掬地问:“云霄,下一步的工作,怎么计划的?”
夏天不自觉开始撕咬嘴唇上的死皮,他该提到《奉天故人》吗?该提到胡雨吗?拿不定主意,先笑笑说道:“嗯,先去客串林导的电影。”
彭益坤接过话题说,这是个好团队,可以学到东西。
寒暄了几句还没提到《奉天故人》,夏天内心疯狂地提醒自己,他是知名演员,不是来应聘的无名群演,用不着那么低姿态、那么多顾虑,也不用担心目的性太强,毕竟今天他就是来对彭益坤说这句话的。
“然后,后面的档期我不想接别的戏,我可以等着演罗将言,”夏天挺胸抬头,坦荡地说,“但是,公司那边有异议,如果您也觉得我合适的话,能不能帮我跟经纪人争取一下?”
说了一半他就心跳加速,可一股脑全说完,发现也没那么难。
彭益坤怔住了,其实这个圈子里底层的小演员都是这么直截了当,丝毫不掩饰对角色的渴望,但是到了夏云霄这个圈层,俗话说有了“腕儿”,这份真诚就变得特别珍贵。
“云霄,你知道,选角是件很复杂的事,”彭导说,“但我想,他应该会尽力帮你。”
彭益坤笑着,视线移到门口处某个人身上——江海回来了,他拿起大衣坐回座位上,淡淡地瞥了夏天一眼。
接到讯号,夏天解锁手机看消息,原来江海给他发了句“我去找你”就出去接他了,这是找了一圈没接到才又折回来。
他想装作不动声色,还是忍不住浅浅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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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讨会开始了,没有领导和大资方,基本都是影视从业人员,几场报告听得夏天饶有兴味,尤其是放《烟火一条船》的片段和剧照的时候,他看着荧幕里的小渔船、城中村,还有七年前嫩得脸上能掐出水的韩玦和张邈尔,感觉特别亲切。
讨论的最后才提了一嘴《奉天故人》,夏天忧心忡忡地看着屏幕,记者那一页的定妆照有江海和乔松然,罗团长的则是夏云霄和韩玦并列,他松了口气——起码没被删除。
圆桌环节告一段落,下一个活动是放映《烟火一条船》幕后纪录片《城里和船上的人》,几年前上映过一小段时间,但是一直没有上线流媒体,夏天自然也没看过。
中场休息,江海起身歪了歪头,示意夏天跟着他走,从他刚刚进来的后门出去,躲进锁着门的昏暗走廊里说话。
他俩总是在这种奇怪的暧昧氛围里交流。
“你跟彭导聊了吗?”江海问。
“他说你会帮我,可是我——”
“你不会要说,你还是想靠自己吧?”江海勾着嘴角,压低了上目线。
夏天懵懂地眨眨眼,但在他的威压下,没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对啊”。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都是找靠山,难道因为江海是他的前男友就有什么不同吗?他如果真的再让江海去对付胡雨和胡奎,又跟夏云霄有什么区别?
江海正要冷嘲热讽他几句,忽然走廊里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诶我靠,江总说要带人过来我都蒙了,上次开会,你不是说夏是千秋胡总的人吗?”
夏天一听臊得厉害,想立刻拉着江海走,江海却反手搂着他闪到几个道具箱后面,非要听人家继续说不可。
周遭是全黑的,看不见一点江海的轮廓,却被迫缩在他臂弯里,同时听着江海的呼吸,和这种让人感到无比屈辱的对话。
夏天眉心紧皱。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另一个人得意地说,“这俩才是原配,千秋那位是横刀夺爱。”
“哦,那应该是拱手送上去的吧?圈儿里拿亲老婆荐枕席的事都不少,更何况男的呢,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那还用你说?没有胡帮衬,就凭江总这个年纪、家室,怎么可能当得上'总'啊?”
“的确,而且现在也在合作,二胡也想接触短剧。”
“听说胡最喜欢玩那个什么,”那人调笑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私语了一句,两人同时发出窃笑声,那人再接再励兴奋地说道,“说不准啊,平时都一块儿上的。”
“开什么玩笑,能装得下吗?”这句一点都没收声,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紧接着就是放肆的大笑。
夏天脸皮薄得要命,听了几句污言秽语,心火就从丹田烧到眼角,委屈得快要逼出眼泪来,他忘了克制,立刻泪汪汪地、带着那种急切的眼神看向江海——
不是求助也不是撒娇,他只是觉得太冤枉。
他忘了,没有光线,江海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江海说话了:“你先进剧场看纪录片。”他捏了下他的肩膀,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