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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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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梅拉斯的故事,听说过吗?”

蛋壳的边缘站着两位神明。一个是寻找出路的过客,另一个是对未来充满迷茫的聆听者。

聆听者摇头复又点头,于是世界的边缘出现了一个故事:一座所有人都幸福的城市,但是城市中有一间地下室关着一个永远在受虐待的小孩。世界的规则非常简单,用一个小孩的受苦,换来整座城的幸福。一旦救了孩子,城市的安宁就结束了。用较小的牺牲换取较大的幸福,用一个人的悲剧换取其他人的喜剧,这似乎是世间的某种道理:一部分人的幸福,注定要以另一部分人的不幸作为前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因为我知道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都会在未来受到周期律对他们的惩罚;”原初之人说:“可是,朋友,我知道你有遍历宇宙的视野,你的双眼能称量万物的价值。你带来这个故事,一定是因为你明白它的由来和经过,也知晓它将去向何方。”

钟离的指尖轻抚蛋壳裂纹,裂痕中渗出的光像泪滴般坠落虚空,祂听到蛋壳里无数个灵魂的故事,自然也明白有人表里不一:“不是的。没有封闭的知识,也没有终结的智慧,只有‘生’,只有‘变易’,才是这宇宙中恒常不变的东西。”

“可在我眼里,你应当是‘岩石’。你坚持己道,从来如一。我看过无数生灵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或是偏离本心,或是害人害己,而你从没有过。”

“磐石历经侵蚀吹凿,看似未改形貌,可你若剖开岩心,会看见雪水渗入裂隙结成冰晶,地火灼烤矿脉孕出翡色,甚至蝼蚁蛀空的孔洞里藏着一颗等待萌芽的种子。我的‘不变’,恰是容得下万千‘变易’。若只是抱残守缺、胶柱鼓瑟,我现在早已成为一抔尘土。”

“你是说,我不能创造这蛋壳?”聆听者问道:“我期望给我的子民们不变的幸福与安定,我希望他们永远生活在蛋壳里的理想乡中,这错了吗?”

“不,这想法并没有错。”钟离说:“只是,同样的愿景,同样的做法,在最初可能确实达到了好的效果,可时移世易,祝福最终也会变成诅咒。”

“那位创世神,将世间看作永不停歇的筛盅。可祂忘了,当上与下、贫与富之间的距离已是天堑之时——被筛选者与筛选者,终将一同坠入沸腾的因果。”

祂开始讲述奥梅拉斯之外的故事。铃铛的造主、那个世界的创世神认同了这故事的道理,甚至在那之上更进一步:“世界就是这样的小镇,只是没有人明白。人类只要填饱了肚子,就会认为自己是地下室外的人——可是,在他难以想象的地方,还有人酒池肉林、还有人砍石斗富,在后者眼中,那些只有温饱的人,也是住在地下室的人,可是,这种人是不会怜悯地下室中的受苦难者的。”

祂认为世界的秩序就在于此,一部分人的幸福,注定要以另一部分人的不幸作为前提。所以,重要的就是筛选出不幸的人而保全幸福的人。于是祂以身作为筛选的机制,选择富有、美丽而强壮的人,淘汰贫穷、丑陋而羸弱的人。只是,祂所创造的人类,他们逸散的思绪正在侵蚀着这个机制。

指着太阳发怒的奴隶、为了求一条生路而喊着口号的役夫,剔骨还亲的少年……他们的话音延迟了筛选的进行,冲击着创世者恒常不变的绘图。创世者想不到自己的造物还会拥有这样复杂的思绪呵,祂坚持道:不,这只是感情而已,你们的追求只会招致混乱与毁灭。在我看到的宇宙中,没有一个能实现所有人的幸福,也没有一个能解决奥梅拉斯的困境。这种感情,只是阻碍。

——于是祂创造了‘界阻’,任由那些逸散的感情在幽世扭曲。然后祂自己背过身来,对地下生灵的哀嚎叹息视若无睹。

“可是,这个神明不会心痛吗?”法涅斯问:“那是祂的造物,也是祂的世界啊。”

钟离只是垂下眼睛,温凉的眼神穿过宇宙,祂静静注视着铃铛的苦难。

铃铛忽然被赋予了什么。它的眼睛居然能够透过幽世的画壁,看到钟离那幅画的本质:流光溢彩的画卷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岩印,死死地压制住了一张小小的简笔画。

——那是这世界造物主最本源的形象。

岩印正如呼吸一般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当它黯淡下来时,那简笔画上是一幅穷极所有人想象都想象不出的美人面;而当它明亮起来之后,美人面消退下去,居然只剩下一只小小的、丑陋的苍蝇。

即使那画早就被岩印死死压制、一丝力量也透不出来,铃铛依然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召唤。

“你应当明白你的命运。你是我伟大计划的一部分。你是从出生开始注定要被我舍弃的、我的情感。你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被消灭。”

——“是啊,”钟离喟叹着说:“那个造物主,祂贯彻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即使是自己的情感,在祂眼中,也是不应该存在的、阻碍祂计划的一部分。”

祂把自己的情感切割出来,不带感情地继续着祂的筛选工作。祂选择昏君奸臣,贪狼野兽,祂让魂灵的哀嚎定格在幽世与现世之间。与此同时,祂设定祂的感情注定绝望而主动消散,因为祂对待祂的造物如对待祂自己。

世界便停滞了下来。因为从祂抛弃感情、仅仅把自己当做维持秩序的机器的那一刻起,世界便被抹杀了从内部改变的契机。

“于是,世界从那时起便只有悲剧。”

“那你呢,朋友?”法涅斯问,祂似乎有所明悟:“如何改变这个世界,如何改写这些悲剧,如何创造出全新的人?”

“不。”刚从悲剧宇宙中走出的、贵金的神明沉吟,:“只有人能改变人所创造的世界,只有人有权力决定人族该走向何方,只有人能创造出全新的人。”

“我们可以给人族这株树苗周围筑起围墙,我们可以为他们浇水施肥,布下晨曦,除掉虫豸,使它们得以顺应天性生长。但我们不能扭曲树苗的形状、更不能擅自决定培养他们的土壤。”

“所以,”祂说:“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一个能顺应天性的选择。”

——“这是我占据的世界,这是我定下的规则!”刚被钉在幽世之底的神发现自己还能说话,朝摩拉克斯疯狂叫嚣道:“你凭什么插手这一切?!”

摩拉克斯只是看着那神的本相,看祂被迫地在美人面和苍蝇之间转换。变成美人面时,祂便沾沾自喜,向周围一切夸耀祂的美丽与高贵;变成苍蝇时,祂又恼羞成怒,用各种言语诅咒着这世界,仿佛世界戳穿祂的谎言是犯下了什么大罪似的。

“这岩印蕴含的力量,大多不是我的;”祂说:“这是世界的生灵在过去的千百年来累积的、对你的愤怒与质问。我只是引导了它们而已。”

“请看一看,听一听吧;”祂的眼睛透过了幽世的画卷,看到了现世的人族:“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只要他们认同了你的做法,只要他们对你的敬与爱压倒了怒和怨,桎梏着你的便会消失,你创造的规则将重回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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