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方程按部就班的学习,那件事看似彻底翻篇了,实则留在心里的难堪,迟迟都不肯消散。
他会因为郑岳比平时来的时间迟了几分钟而心绪大乱,更会把郑岳出差理解为不想见他的借口。
心思一旦被这些事占了,留给学习的就不多了,再加上知识点也越来越难,方程就学的吃力起来,他开始频频出错,老师们也比往常更加严厉,被压在心底的退缩和自我怀疑再次冒出头来。
他本就不是成才的料,得益于中了基因彩票,才被选中,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自诩视钱如命,只要给足够的钱,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可现在,他总是心绪难安,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郑岳的忌讳,这还是从前那个方程吗?
他开始感到厌烦,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凭什么依赖一个男人的施舍度日,凭什么每日一挣眼,面对的就是空旷的房屋,和看不到尽头的学习,他其实觉得这一切非常枯燥乏味,只不过有了郑岳的加持,才变得有意义起来。
可郑岳却告诉他,学习不是为了郑岳,是为了方程自己?
方程躺在床上,自嘲的笑了起来,这是郑岳出差的第三天,他一个电话都没打来。他侧过头,从没拉上的窗帘里,看到了屋外的万家灯火。
五分钟后,方程穿好了外出的衣服,他没有开郑岳的车,而是徒步走到了小区外面。
他深深吸了一口,已经有多少天没出门了,回头望了一眼,看不见哪个是郑岳的房子,与其说那是一所房子,不如说它更像一所末日安全屋,足不出户就能满足方程所有的日常需要,可现在也不是末日啊?他不需要末日安全屋。
方程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秋日的风还是有些凉的,不过方程并不觉得冷,因为郑岳买的外套格外保暖。
两个多小时后,方程站在了自己曾经居住的出租屋楼下,他一直有偷偷交房租,但一次也没回来过。
这个小区的环境,对比郑岳家,简直可以说是难民窟,楼下是各种苍蝇小馆和商店,凌晨一点了,都没有关门。
有几个男人撸着袖子在外面划拳,楼上有人打开窗叫骂,这些让方程曾经无比头疼的,时隔几个月,又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
“哎?小伙子,我咋看你这么眼熟?”
方程回神一看,这不是小商店的老大爷嘛,他笑了笑:“大爷,我就在楼上住啊。”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咋好久没见你了,回老家了吗?”
方程点了下头:“恩,家里有点事就回去了一段时间,大爷,红山渠还有卖吗?”
大爷嘿嘿一笑:“有,你等着,我把垃圾扔了,给你拿。”
方程就站在原地,等着大爷扔了垃圾,跟他一起回店里,买了包红山渠。
他那么小辍学,早早就学会了抽烟,为了省钱,又硬生生把烟戒了,现在烟叼在嘴里,方程差一点被呛到。
他又想起了郑岳,连他无意间吐出脏话,他都要皱下眉头,若是知道他还会抽烟,岂不是又要默默生气,之后在找个机会,跟他科普吸烟的坏处以及二手烟对别人身体健康的伤害,直到他戒烟才肯罢休。
郑岳就是一个优秀且自律的人,他原本就跟方程这类人搭不上边,他强行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方程,方程其实是很累的,只不过拿人钱财,就要讨人欢心罢了。
若是按照郑岳说的,他不希望方程讨好他,那么郑岳见到的就是一个浑身缺点的方程。
他不会按时起床,也不会每天睡醒就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更不会准时准点的吃一日三餐,桌子上的肉也一筷子都不会动,学习也会严重的偏科,为了不影响老师的职业生涯,他会劝郑岳放过老师,会偷偷抽烟,会偷偷去体验一把郑岳的床,可是这些方程都没有做。
一根烟很快燃尽,方程将按灭,扔进了垃圾桶,他决定今晚就在这里睡了。
楼道里的灯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修好,方程用手机照明,从管道井里取出了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屋里到处都是灰尘,走一步一个脚印,根本没办法睡觉。方程太累了,也不想折腾了,他把被褥掀开,就这么躺在了光板上。
原本以为会睁眼到天亮,没想到还是睡了过去,早餐店的叫喊声惊醒了他,原来是一个等候多时的顾客被别人抢了水煎包,他只能等下一锅,所以气的跟人吵了起来。
方程一看时间,遭了,给他送饭的人马上就到了,他得抓紧时间赶回去。
来不及多看几眼昨晚没看的房间,关了门就往楼下冲,打上车就给送饭的打电话,让他放门口就行,搞得出租车司机以为方程是个装货。
打完电话,方程松了一口气,结果没两分钟,期盼已久的电话打了过来,方程又没心思接了,铃声响完一分钟后,又响了起来,方程只好接了,乖乖喊一声:“郑哥。”
“怎么不接电话?”
方程想说静音,话到嘴边,改成了:“不想接。”
“为什么?”
方程看着窗外快速向后移动的建筑物,想不出郑岳是以什么心情问出这句话,方程很想继续的硬气的回一声,还不是怕你生气,然而他的勇气只够硬气一次:“因为我在坐车,我坐车的时候不喜欢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