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没少骂母校,骂傻逼领导,可外人骂,他忍不了。
“说花斐就说花斐,扯医院做什么?”
“我也是为了产妇安全着想。蒙医生,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花医生是同学。”
韦甜矛头指向蒙朝霞。
“同一级呀,蒙医生副高好几年,马上正高了。啧啧,嘉大一院资源丰富,副高名额充足,这都晋不上,看来还是花医生个人能力不足!”
“韦主任,”傅泓之款款起身,目光冷峻。
“今天是病历总结会,不是批/斗、会。你不懂产科,不了解,肺栓塞号称产房恶魔,发病迅速凶险,死亡率超过50%,陈夏能抢救过来,现在还安然无恙,足以证明花医生能力超群。还有......”
他把胸牌取下来,在韦甜面前晃了一圈又挂回胸前。
“产房不是花医生一个人管,还有我。”他说。
“我是高级职称。但诊疗上,我听花医生的,并且......”他顿了顿,脉脉看向花斐,一字一句,“心悦诚服。”
他朝花斐笑了笑,转向韦甜又恢复成泠然不可直视。
“高级职称搭一个中级职称,这是医院传帮带不成文的规矩。”
看韦甜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花斐暗自发笑:
“韦主任硕士中途被淘汰,从这里肄业不过几年,记性不会差到连这个都忘了吧?”
花斐夹夹眼皮:“要不我给韦主任挂个神内专家号,除外一下早发性老年痴呆?”
韦甜额上青筋暴起,指着花斐:
“你,你,恶毒至极,你不配当医生,不配留在产科。”
花斐挑眉:“你说不配就不配啊?”
“你,你......”韦甜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傅老师,”秦棉举着一个信封,气喘吁吁冲进来,“陈夏的突,突变点,找到了。”
电梯人满为患,她一口气跑上六楼,脸色煞白,眼睛却闪烁着激动和开心。
进屋发现气氛不对,立马灰溜溜地低下头。
傅泓之起身:“谢谢,辛苦了。给我吧。”
秦棉兔子一样的眼睛瞬时漾满了水:“对不起,我又做错事。”
傅泓之温声道:“你做的很好。去找马护士长,换件干净衣裳。”
秦棉无精打采退下去。
傅泓之抽出报告,点了个小同学:“念一下。”
小同学念完,花斐冷笑:“证实突变又怎样,韦主任李主任又不关心真相,人家关心的是......”
“够了,”田慰慈声如洪钟,“既然有了结论,总结会到此为止。”
教室里响起离席的声音,罗耀东把韦甜和李峥送上车,回来对田慰慈怒发冲冠:
“你的好弟子。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奇耻大辱,”刚落地的申镶得知科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气得拍桌子,“你们不要脸,产科还要脸,医院还要脸。”
罗耀东,田慰慈站成一排,静静地挨训,两张老脸无处安放。
“老田,好好管管花斐,在这么下去,产科就要关门大吉了。”
不用申镶嘱咐,田慰慈也把花斐拎到办公室,狠狠训诫一番。
“知道错了吗?”
“知道。”
花斐心不在焉,头顶的灯往一个方向转,她有点想吐。
“错哪儿了?”
“错在倒了十八辈子霉,和蒙朝霞是同学。”
“你说什么?”田慰慈怒目。
“要不是今日一闹,我都不知道,你推的副主任人选是蒙朝霞。你给她争权夺利,拿我当炮灰。”花斐一肚子怨气。
她只是睡眠不足脑缺氧又不是真傻。
一个小主治,值得罗耀东大张旗鼓搜罗人来对付吗?
不过是小题大做,借她的事打压蒙朝霞。
不管承不承认,她和蒙朝霞一日同门,终身一根绳上的蚂蚱。
打断骨头连着筋。
倒霉透了!
田慰慈跳脚。
“兔崽子,我面前还玩这一套。要不推小蒙,我走了,谁罩你?”
“谁要她罩?”
“不要她罩不要她罩,你有本事自己晋副高吗?申请书到现在还不交,等什么呢?”
“去年我交了,不是您做好事,让出去了嘛!”
虽然去年也很敷衍,可她真的写了,给足了老板面子。
“这是我让的吗?要论文没论文,要课题没课题,你拿什么跟小傅竞争?”
“天天论文基金,医院这制度就有毛病。”花斐不满地嘟囔。
“就你嘴碎。你是不会写吗?你是不肯写,不愿意写。别人都正高了,你还是主治,看你怎么办?今天的屈辱还不够你受的吗?”
花斐吊儿郎当:“明明是罗耀东,他找人来......”
田慰慈砸去一个石英计时器:“给我闭嘴!没上没下,罗耀东是你叫的吗?”
花斐一个闪躲,哐啷一声,书柜玻璃门应声破碎,渣子崩了一地。
花斐梗着脖子:“他们组科研比不过蒙朝霞,临床比不过我,教学比不过周兰,不想着精进业务,找些滥竽充数的领导,瞎评论胡指挥,不惜损害产科名誉。我反正瞧不起他。”
喊他罗耀东算客气的,搁以前,一律叫老匹夫。
“你以为你是谁?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有本事,你也当主任。”
花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打嘴炮田慰慈还真打不过她。
“明天一早,把申请书放在我办公桌上。否则,别叫我导师,我没你这样的学生。”田慰慈下了最后通牒。
花斐一动不动。
自己奶大的孩子,田慰慈终归于心不忍:
“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小双我都没这么上心。你得理解老师一片苦心,我是为你好。不管你愿不愿意,在嘉大一院,科研、文章是立足之本。”
“副主任人选我是推了小蒙,院里也基本同意,可小蒙不愿意,人家向院办和申老推了你。”
“我不想当官。”花斐破罐子破摔,“蒙朝霞爱当,让她自己当去。”
田慰慈操起拐棍作势要打:
“真是朽木不可雕。小蒙都说了她暂管一年,明年你晋上副高,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你现在写文章,还来得及。”
“我不会靠写文章晋升,永远不会。”
花斐咬牙,视死如归,抗拒到底。
“要没什么事,我回去补觉了。”
说完,她踉踉跄跄往外走。
“姜燕母子走了五年,你要故步自封到什么时候?”
听到姜燕,花斐眼前发黑,眩晕得更厉害。
她摸索回到公寓,跌倒在沙发上,抱着垃圾桶疯狂呕吐
“花斐,”傅泓之奔过去,“怎么了?”
“没事。耳石症犯了,死不了。”
屋子,椅子都往一个方向飞速转动,花斐看不清傅泓之的脸,侧过身吐得天昏地暗。
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呕的都是胃液和胆汁,又苦又涩。
“走,送你去急诊。”
“不要。我不去急诊。”
叫同事知道,又引来假模假式的关怀,劝她好好休息,不要上班。
生病能忍,不能上班不能忍。
她比不得别人,有足够的资本健康工作50年。
傅泓之说不动她,叹口气:
“闭上眼,我给你复位。”
“你会吗?”
“敢让我试吗?”
“谁怕谁?”
花斐各个方向躺了一次,傅泓之观察了一会眼球震颤情况,确定了耳石所在位置,把着花斐的头,转患侧,平躺,扭头,转健侧,坐起,前倾,如此重复两次。
“好点了吗?”
“好点了。”花斐面容虚弱,“耳鼻喉每次都让我做CT除外脑卒中才给复位。你这么贸然,万一出事,不怕我赖上你?”
傅泓之低头笑。
“你笑什么?”花斐丢过去一个枕头。
“说真的,我巴不得你赖上我”
他虽是开玩笑的口气,眼神却无比认真。
“最好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