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斐摆手:“没那么严重。”
汲煜朝笑道:“看起来你是被逼来的。”
花斐耿直一笑:“确实”
汲煜朝总是带着微笑,仿佛这笑长在他脸上,但是笑得又恰到好处,不令人生厌。
汲煜朝向工会主席欠欠身:“不好意思,齐主席,请容许我和花医生到别处叙叙旧。”
工会主席齐蓝哪会不同意,恨不得早点有人收了花斐。
“汲总请便。”
“出去走走?”汲煜朝问花斐。
还有十分钟,留在这憋得慌,花斐恨不得出去透透气。
“好吧。”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汲煜朝说:“花斐,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
花斐埋头走:“很久。”
初中毕业二十多年了谁记得清?
“二十六天零5个小时。”
花斐停下脚步:“我们最近见过?”
“见过,机场高速,你和一名孕妇,记得吗?”
花斐几乎要跳起来:“你说那个送我们到医院的司机是你?”
汲煜朝点点头:“是的。”
“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太感谢了。你做了件好事。”
老同学久别重逢她没什么动静,这会却激动得眼睛一闪一闪,显见是由衷地感激。
汲煜朝道:“你这么开心,我猜最后是有惊无险。”
“是的,那天真的很惊心动魄......”子宫破裂,脐带脱垂,花斐也是头一次遇到,九死一生,总算是母女平安,花斐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忍不住想多说一点,“那台......”
意识到对方不是学医的,说再多他也听不懂,花斐瞬间有点失落,要是他是傅泓之就好了。
至少专业上,他是懂她的,是可以毫无顾忌分享讨论疑难病例的。
“你一定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汲煜朝笑盈盈地看着她。
花斐兴致缺缺:“算是。”
走到楼下,天色已晚,墨蓝的天空隐约能看到几颗星星。
花斐无聊地踢着小石子,汲煜朝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汲煜朝能想起很多花斐的事,说她学习如何刻苦,说她抽屉里总有情书,初中三年收了968封,结果她收起来去卖废纸,用卖情书的钱给自己定了份《china daily》。
“968?”花斐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数过。”汲煜朝说,“只要有人往你桌子上放一封情书,我就在本子上划一横。”
“你这个有点奇怪。”花斐慢慢觉得氛围不对劲。
“不奇怪。如果喜欢一个女孩,连她掉下来的头发丝都会小心地收集起来。”
花斐茫然,不知道该骂变态还是该为这份变态感动流涕。
汲煜朝灼灼地盯着她,呼吸一点一点变得粗重。
“其实那天我就认出你来了,只是,我刚登完乞力马扎罗,在非洲呆了三个多月,胡子拉碴,满面灰尘,实在自惭形秽。回来,又忙了一个大项目,一直腾不出时间找你。赶上公司联谊,我就顺水推舟......”
难怪向来相亲市场不走俏的博士女医生,忽然有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投行主动上门。
“原来你假公济私。”
“足证我用心良苦”
他接着又说了一大堆,花斐一开始还听得进去,这下完全不过脑子了。
她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其实报名表上看到你的名字,我既惊讶又开心。惊讶的是你这么漂亮,竟然还是单身,开心的是幸好你是单身,我还有机会。”
花斐真后悔认了这个老同学,这都什么鬼。
“花斐,我们是老乡,同学,知根知底,又都到年纪了,如果你想组建家庭,我很乐意成为你的伴侣。”
花斐懵了。
她以为汲煜朝最多只是求爱,没想会直接到当场求婚。
“我不想结婚。我是不婚主义。”
“不婚主义?不婚不等于不恋,可以先谈一谈。”
谈什么谈?
“你对别人也这么坦率吗?”花斐压住满身蠢蠢欲动的武力细胞。
“别人?我只对你。说实话,我的确着急结婚,因为我妈妈得了肺癌,虽然有靶向药,控制得还可以,但不知几时就耐药复发了,我想她i临走之前能看到我成家,最好能抱一抱孙子。但是我也不是太能将就的人。”
你妈都肺癌了,你不回家孝敬你妈,跑去非洲爬乞力马扎罗?这总裁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不结婚不是没人追,是因为我有个致癌基因,BRCA 1/2,你听说过吧?安吉丽娜朱莉家族里的那个,这个基因突变会导致早发乳腺癌卵巢癌,会英年早逝。我就是来应付任务,并不是真的想找对象。”
花斐站在台阶上,说得头头是道。
“不信你用手机查一查,我没骗你。我真的会英年早逝。”
和面对这个人比起来,英年早逝一点也不可怕。
汲煜朝却认为不过是花斐用专业知识考验他的诚意。
“我不怕。”他说。
花斐想爆粗口了。
“你到底想怎样?”
要不是看在他救过梁小韵,她早就翻脸走人了。
“请你嫁给我。”汲煜朝掏出一枚鹌鹑蛋大小的钻戒,“其实这二十六天不找你,是因为我在寻找最能表达我诚意的信物。这是我去博茨瓦纳,亲手挑选切割的,22.2克拉。”
花斐:“......”
傅泓之除了妇儿楼,对嘉大一院其他区域并不熟悉,在蛛网般的地下通道转了二十分钟才找到多功能厅入口。
门口有医院工会和对方单位组织者守着,坚定地捍卫着女医生的专场,其他人不让进。
傅泓之正焦头烂额交涉,大门开了,蒙朝霞从里面出来,见傅泓之急得额头上青筋突出,笑问道:“傅医生,你找花斐?”
傅泓之愣了一下,但见蒙朝霞并无调侃之意,答道:“是。我找她,很着急。”
“这种活动对她很煎熬。”蒙朝霞指了指被花斐气到不停喝水的齐蓝,笑道,“对别人也很煎熬。”
傅泓之心里一紧,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她早跑了。”
蒙朝霞挥挥手,“她和他们领导出去私聊了,快去找她吧。”
傅泓之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被提起来:“领导?”
蒙朝霞笑得两眼弯弯:“是的,领导。未婚,多金,霸总。”
傅泓之心脏像被人踹了一脚,蒙朝霞还猛补一刀:“还是初中同学,久别重逢。”
傅泓之下楼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蒙朝霞站在楼上,定定地看着他乌黑的头顶一圈一圈,急速消失。
“小蒙,29号约你私聊,你怎么也学花斐,拿什么BRCA基因携带者搪塞人家?”齐蓝声音贴着耳畔传来,蒙朝霞周身一悚,乖巧地垂首,齐蓝失望地摇头,“你们啊,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花园,内科楼下散步小道,甚至行政楼旁边的职工活动中心,傅泓之都找遍了,就是不见花斐,打电话显示信号不好,十几个没一个接通。
傅泓之满头大汗,他很少大汗淋漓,哪怕是高强度的体力训练,他也只出一层薄汗,可是此刻,他感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汗珠一层一层往外迸。
他沮丧地站在空阔的小广场,大口喘气之际忽然看见已经不通行的旧楼后门,石头台阶之上,站着两个人,正是花斐和她那所谓的初中同学。
他们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花斐往后走,那人往前逼。
傅泓之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他们的站姿,很明显,这次重逢并不让花斐愉快,他甚至听到花斐说什么不婚主义,BRCA基因和英年早逝。
能把花斐逼到不惜诅咒自己,这个初中同学也挺有本事的。
男的猝不及防半跪在地上,连花斐都慌,傅泓之也不慌了,他跟看戏似的,慢慢地走近:“花医生。”
花斐看见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傅泓之还没反应过来,花斐温热柔软的手捏住了他的大鱼际肌,压低声音:“帮个忙。”甩起一个笑,扭头,“其实我有男朋友。下午吵架了,我就赌气来参加联谊。既然他来找我,我们就和好了。你找其他人吧,拜拜。”
花斐拽着傅泓之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拐过一道弯,心有余悸:“幸好跑得快。”
探头一看,汲煜朝居然阴魂不散追过来,花斐如临大敌:“我说我有男朋友,这人怎么不相信呢?”
傅泓之狡黠笑道:“我们一看就不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之间牵手绝不是这样捏大鱼际肌。”
花斐跺脚:“那怎样?”
傅泓之牵起她的手,掌心对掌心,十指紧紧扣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