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努斯居然还没有下落。”
朱利娅的神情看不出是烦躁还是单纯只是觉得苦恼,目光失焦地停在窗户的方向,似乎在走神思考。
“就算和丽塔阿姨吵了架,这么多天也应该回来了……”
“丽塔是那天导致你来晚的名字吧,还有罗密努斯,这是你的朋友吗?”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罗密努斯是我的朋友,但是因为丽塔阿姨不同意,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坐了回来,很疲惫地低下了脸,明亮的蓝眼拢在撑住额头的手心垂下的阴影里,“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丽塔阿姨为什么会觉得罗密努斯的失踪和我有关。”
“那他去哪了?”
“姐姐在问我吗?”她的表情看不真切,大概是疑惑。
“嗯,你不知道吗?”
她捂住额头的手顿住了,我从那小小的阴影里看到了移向我的一点蓝色微光,就像是森林夜里会冒出来的幽光,误以为是萤火虫的荧光,结果凑近看,才发光的是野狐的眼睛。
它们藏身黑暗的角落,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你,可能是在观察你露出来的破绽,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住你的喉咙,也可能是被踏入领地,戒备地在黑暗里弓起身体,警告你离开。
但这里不是森林,那也不是野狐会发光的眼睛。
那是人类的眼睛。
朱利娅:“我很想我能知道。”
她放慢了说话的速度,目光不曾从我的身上移开,似乎在尽可能地说清每个字节。
她摊起了手,很无奈地摇头:“但很可惜,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我,我不知道他到底会跑去哪里。”
“这样啊。”
“嗯,是这样。”她说,“不过罗密努斯去了哪里——全知的话,什么都会知道吧?姐姐刚才不是还说……是命运吗?”
少女狭长的眼睛像是狐狸那样眯了起来,曾经在旅馆里感受到的森然再次爬上我的后背,我在疯狂跳动的危机感中突兀地微笑着。
“朱利娅想听到哪个回答?”
我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的语气是阔别已久的温柔,啊,就像是那柔弱的蛛丝般温柔的语气。
那脆弱会被轻易扯开的蛛丝。
那能将猎物绞死的蛛丝。
那编织出蛛网,引诱猎物上前,悄然缠住脚踝的蛛丝。
“知道,还是不知道……”我说,“你觉得呢?”
谁才是猎物?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像是野狐看着路过了它用餐现场的同类。
我温柔地、毫无恐惧地、轻巧地笑着直视她的眼睛,或许可以概括为那是有恃无恐。毕竟同类对同类不会一上来就发出死亡威胁,尤其是野狐这种狡猾谨慎的动物,它们会试探、观察、审视,判断自己能够杀死对方的几率,不能一击必中,就绝不会贸然行动。
更何况,它杀不了我,哦,或许可以这么说——
它来不及了。
因为……
“看来不需要我回答了。”
我抬了点下巴,佯装遗憾地靠向自己的手心。
“……”
门外的桃乐丝发出细微的咀嚼声,更远的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那沉重、急促的敲门声击碎了房间里的寂静,还有弥漫而出的怪异气息也一同被戛然而止。
“什么不需要回答了?”朱利娅困惑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清透澄澈的碧蓝眼睛里充斥着茫然:“姐姐刚才说了什么……不好意思,我好像走神了。”
“没听见也没事啦,不是重要的话。”我若无其事收回那个不友善的微笑,摇头示意地对门抬了下下巴。
敲门声还没有停止,门外的人似乎抱着敲到有人开门为止的想法,嘈乱的咚咚吵到了吃饭的桃乐丝,它喵了一声,卷起尾巴跑进房间,跳上了床。
我问道:“你不去开门吗,朱利娅?”
朱利娅露出郁闷的表情,低下头大叹了口气。
“好想当作没听见……”
“就当是了结,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抱住桃乐丝,劝慰地说道。
“也是啦,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佩诺尔……”她的郁闷淡去一点,站起了身,“没错,这次必须要跟丽塔阿姨说清楚,不然我离开就说不清了,丽塔阿姨肯定会说我是畏罪潜逃。”
“不会发生那种事。”
“……是姐姐的预言吗?”
“就当作是吧。”
预言?啊,怎么会是那种东西。
命运的丝网已然缠绕住时间,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命运之网中挣扎不得的囚徒。
所有对未来的窥视都将会被阻止。
所以。
“去开门吧,朱利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