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阻断了知性和根源的链接,向后一靠,没精打采地趴回了香克斯的怀里。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也有魔术师,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发现那群喜欢隐秘的家伙的踪迹……什么心情暂且不说,既然遇到那也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不过啊,该说他们会做的事真是千篇一律,还是说他们真的很没新意。明明用梅林做姓氏,还已经像梅林那样成了王的老师,掌握了这个国家的一半权力,好歹去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
为什么不管哪个世界,这群魔术师脑子里都只有抵达根源啊,说出来都很丢人。
受不了。
好嫌弃啊。
“安娜?”
香克斯的声音在颈侧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走神,我用余光能看见几缕红色的头发贴近了我的侧脸。
“干嘛靠那么近,很痒啦。”我不满地捂住被吹热的耳朵,偏了偏头想躲开他凑过来的头,但我这才发现这家伙的手臂居然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围过了我的腰背,原本和他的空隙被他状似不经意地前倾完全侵占。
根本躲不开啊,这个家伙!
这种被桎梏在他怀里的坐姿背后潜藏的强硬迫使我想起了昨晚简直是荒唐的混乱——后颈处的咬痕到现在还鲜明可见,这家伙现在手指搭上的位置,衣服下面还有他自己昨天捏出来的痕迹,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强忍住快要把大脑烧掉的羞赧,再次扫向桌上摆着的酒,反复确定了那些酒不可能让香克斯这家伙喝醉,而和我接触到目光的耶稣布拿酒杯挡住了自己的脸,笑着摆摆手,一副让我当他不存在的样子。
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香克斯这个笨蛋到底在搞什么,他记不记得耶稣布还在这里!
“香克斯!”我低声喊了他的名字,想让他赶紧松手。
“嗯?”
“……我错了啦。”
和他对视了一眼,我在他平静的目光里迅速低头承认了错误。
如果说刚才只是猜测,在视线对上的刹那,我就确定了他这个异常行为的原因。
香克斯的视线凝在我的脸上,略带疑惑地问道:“安娜为什么这么说?”
算上麦哲克街那次,我在一周里两次违反了和他的约定,尤其是这次还因为好奇就用了我答应他绝对不随便用的全知。
不用直觉我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的时候我不会想不开去狡辩和嘴硬。
看到他还是盯着我没说话,我乖乖认错:“因为我做错了,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我听见耶稣布憋笑的声音了。
可恶,我记住了,等以后我要把他的糗事都告诉他儿子!
包括他和路拼酒,结果两个醉鬼偷喝了德歌的医用酒精这件事。还有那件,喝多了跳舞,然后就……
“安娜确定自己能做到吗?”香克斯忽然道。
我收回跑走的注意力,用力点了点头。
“我现在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有在很认真地反省。一定能做到的。”
“那我记住了。”他说,“安娜的一定能做到。”
“嗯、嗯,当然啦。”
避开和香克斯的视线接触,我用喝水来掩盖自己冒出来的心虚。
嘛。一定能做到什么的、哄人不都是这么说吗……至于后来能不能做到,这是下次哄的时候要解决的事情了。
喝光了杯里的水,我捏着杯子看了眼刚才被香克斯顺手放下的水壶,调转方向,把空了的玻璃杯贴到他酒杯的旁边。
“我想尝一点点。”拇指和食指靠近,我比出一点点的手势。
橙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底荡了荡,我试探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感觉到不是辛辣的口感,才变成了浅酌。
盈透着果香的馥郁芬芳,还带了点浆果的酸甜味道。
和榨成果汁时是截然不同的清冽……
——好喝!
又倒了一点,大概是酒精让头脑灵活,早被我忘掉的疫病真相重新在脑子里冒了出来,我这才想起还没有跟他们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哦、对啦,耶稣布!”我说话也没放下酒杯。
听见我叫他,耶稣布停下动作,抬眉看我。
我问道:“你走之前,德歌配出了药吗?”
“没有。”
短暂的回想后,耶稣布果断给出了答案。
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提问,他放松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
“怎么了,玛丽你看到什么了吗?”
“瓦勒泰和十八年前爆发的都不是疫病。”
“不是疫病……那是指什么意思?”
“唔,那个,应该算是用来献祭的魔术仪式。”
而魔术仪式代表着——
我停了下呼吸,蜷缩起手指,试图稳定再次沸腾狂舞的情绪。
不知道是胃还是心脏揉皱成了一团,像是什么变成的火焰从我的身体里烧出了黑洞,有血红色的潮水在记忆的海岸涨落……不、不对。
我已经不怨恨了。
没错,我已经不怨恨了。
尽管无法遗忘,无法释怀,那份噩梦如附骨之疽,只要我还存在知性,我还没有对活着丧失希望,我将永无宁日。
但是,我现在并不怨恨,也不想再诅咒什么。
想起来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我仅仅只是说出魔术师这个词,就难以控制地……
我垂下眼眸,尽力平静地说道:“这个国家里,有魔术师。”
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