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秀工整，每一笔即便带着一点对这门语言的不熟悉却仍都利落干脆，就像那人一样，通透坚定且落落大方。

「老师，我成功打赢了夏油杰，所以自行毕业了。」

夜蛾：...

「虽然我在咒术高专的成绩并不好，但还是很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支持。

望您一切安康。

诸荷优通，再表谢忱」

最后这张纸还是被他小心地放进了桌子上的相框里——就压在一张照片的背后。它被五条悟弄得像用过的纸团一样，希望这样能让纸片稍微平整一点。

*

伊地知收到了一张被家入前辈转交的纸条。

作为咒术高专名副其实的吊车尾，伊地知其实清楚自己的实力只堪堪够到四级，而且不会再有上升空间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事实——实际上，咒术师的平均水平也就是三级上下；怪只怪自己的前辈们一个个都是怪物（三年级的两位更是怪物中的怪物），简直是喷发式地聚集在这几年里，就连一个国外的插班生也是二级左右的水平，这么一对比之下就显得没有术式的伊地知有些过于废物了。

关于那名来自于外国的前辈，伊地知见得不多；更多是从灰原前辈和七海前辈那听回来的。他们说十六夜前辈不顾总监会的阻拦，要报考大学，因此在准备几个月后的考试，所以经常忙得见不着人。后来考完试对方似乎是没有那么紧绷着了，在学校偶尔也能碰到她。

两人最长时间的一次接触，只有两个半小时，但却是很特别的两个半小时。

伊地知因为实力不济，留在学校上课的时间要比学校内的所有人都多得多。他心知肚明，老师们正在有意地将自己往辅助监督的方向培养。

那时候本应来上课的辅助监督不知为何遇上了意外，晚了整整三个半小时。临时代课的老师却迟迟没有被发派下来，伊地知只好坐着干等。

他没有三年级前辈逃课的勇气——他可是经常听夜蛾老师以那两个前辈举例，似乎除了叛逃以外，不能干的都干过了，堪称最佳反面教材——他只能坐立不安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紧张地摩挲着课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课室前方的时钟。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十六夜前辈似乎刚刚完成任务，路过了一年级课室。

又过了十来分钟，对方再次路过。

第三次经过，她却很快又折返回来，皱着眉探头问道， “你怎么一直坐在这里？老师呢？”

伊地知被前辈的突然搭话给惊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番。一般来说，对方听完就会表达一下对老师的不满，然后离开。

但十六夜前辈听完后却继续问， “你这是什么课？”

“诶？物、物理。”

对方拿出手机看了眼，然后直接走到黑板跟前。 “你学到哪里了？我现在没事干，可以先给你代课。” 少女拿起粉笔，冲他眨了眨眼， “刚刚考完试两个星期，知识还不至于忘光了。不过我的日语没那么顺畅，你要是听不懂可一定要举手问。”

伊地知心想这简直太奇怪了，但他只是紧张地点了点头。

“嗯，牛顿第二定律吗？” 确认了一边范围，临时上任的 ‘老师’ 只是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讲了。

伊地知不得不承认，他起初因为过于震惊而错过了前二十分钟的课。只因十六夜前辈讲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好吧，他当时根本没有对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前辈报太大希望而导致落差过大。

两个小时后，十六夜前辈放下粉笔，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提问，然后写了几道题。

“不错哦！” 她赞赏地看着伊地知， “刚刚提过的重点你都说出来了，况且还是我这个新手老师教的前提下。”

“回答也很有条理，算术的步骤基本上都有写到位。看来你很擅长规整讯息、进行消化并提炼重点诶！”

那节课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连同写满整个黑板的字都被伊地知记下了。

——「世界上并非只有咒术师这一条路可走。医生、学者、裁缝、商人...行行出状元，你也一定可以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熠熠生辉。

祝 前程似锦」

十六夜前辈真是个不同的人呢。伊地知笑着，把纸片夹进了前辈赠送的物理课本里。

（她当时说，自己早些时候为了学好日语、又不想耽误复习，就索性买了几本当地的课本来看；然而伊地知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学霸气息）

*

一直到坐上飞机，季静看着逐渐变小的岛屿，才有了一点实感。

逃出来了...！

不似两个月前那样，还有个咒术师在旁边跟着自己。她现在即将回到祖国，并且能够真正地上大学了！！

如释重负的喜悦像是一把火，从胸腔一路烧到了脸颊，少女捂住脸低下了头。

哎呀，怎么又哭了...

*

“杰，你那张写的是什么？”

五条悟坐在医务室床边，上半身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问。

夏油杰没回答。他看着对方修长的手指将那张纸片折起又摊开、再折起来，不一会儿一朵纸做的向日葵就勉强成型了，然后又被它的创造者重新拆开，做成一艘小船。

“你哪里学会这个的？”

“在车里等辅助监督的时候网上学的。”

“...她说，书不用还了。” 良久，五条悟才听到杰的答案。

“那本书好看吗？” 他好奇地问挚友。上个月他几乎每次见到杰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手里的那本书。自己当时还嘲笑对方是不是被十六夜同化了。

“不好看。” 出乎意料地，夏油杰摇了摇头。他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眼睛有些出神地透过医务室的门看向远方， “用语过于晦涩，题材过于现实，人物关系都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结；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从中读到了什么。”

而且它太过接近现实了，相似到有点可怕的地步。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读过一个故事了。” 他的眼神移到自己的双手。

自己上次捡起一本课外书，沉下心来从头读到尾，已经是来到咒术高专之前的事了。

夏油杰能够感觉得到对方锐利的视线扫过来，但他还没有力气去直视那双眼睛。他转而回想起那片领域造成的梦境；自己昏昏沉沉地成为了许多个人，而在那里面的五条悟，眼神也是那么尖锐。

他面对着他的时候，只觉得五条悟果然不论如何，都是一样的。

五条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刻他就站起了身， “嘛，七海海应该快做完任务了，我去找他～”

“不要太累着后辈了，悟。” 下意识地回应，夏油杰冲五条悟摆了摆手。

少年躺回床上，整个人窝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平日里身高足足有一米八的男孩现在却看上去格外地瘦削脆弱。他深邃的眼睛半眯着，瞳孔滴溜溜地转到了床头柜，水杯下面压着的是刚才收到的纸条。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去试着重新爱上它。」

他想象着前一天俯首在桌前，用着酒店免费提供的纸笔，写下自己最真挚的话语的女孩：

「我曾听说，只有直面了世界的恶意，才能够明白发现世界的善意。那么，每天都在面对着人类最恶劣的情绪、却仍然坚持着守护的咒术师们，想必都是很善良、很柔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