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等到被毒液麻痹了才发现，就已经太迟了。

十六夜掀起眼皮直直地望向自己， “还记得天内理子的事件么？”

*

被自己拯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夏油杰说不清。但总之肯定非常奇怪就是了。

对所有人来说，自己的脸或许才是最陌生的吧。当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咒灵面前、熟练地吸收，然后走到他和两个小孩面前进行一些必要的安抚后，夏油杰总算是想起了久远的记忆。

这是个不太重要的任务。

当时自己还只是个初入学的一年级，实力正处于准一级左右；这个二级咒灵并不棘手，当然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还是个难得一见的高级咒灵。模模糊糊地，夏油杰想起在场的确是有几个小孩儿，最大的那个看上去也不过刚上初中，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极了大雨天躲在角落互相取暖的流浪猫。

那个时候自己干了什么呢...奉行着 ‘保护弱者’ 的自己一定是好好地安抚了他们吧。

这么想着，夏油杰看到自己也的确那么做了。刚才还魂惊胆颤的两个小孩被他的轻声细语抚平了不安，渐渐地冷静下来，自己这副身体本来还在颤抖个不停的双手也逐渐趋于稳定。

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依赖感，以及传说中的英雄滤镜。

当感受到体内升起的崇拜以及憧憬时夏油杰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这份感情的对象可是自己！

“哥哥好厉害！” 由美更是直接喊了出声，跑上去保住了另一个夏油杰的腿。渚倒没出声，但也紧紧跟在自己妹妹后面，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夏油杰’ 轻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发。

在这之后他们被辅助监督送到了警局进行交接。少年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有些新奇地看着周围——以往他祓除完咒灵后就要立刻赶往下一个任务，或是回到高专；这些售后工作都由辅助监督负责，自己倒是从未留意过他们除了现场疏散以外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呐呐，你刚刚看到那个大哥哥了吗？好帅！！” 性格明显要更活泼的由美拉着自己的手说着。夏油杰还在观察着辅助监督的工作，心里还想着这个清醒梦到底是在干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几句。

负责这次任务的辅助监督是个他早已记不清模样的女子，就连在这个梦境里也是模糊不清的五官。但从对方沉稳利落的行动以及同警方交接时熟练的谈话可以判断出是个干练的老手。

夏油杰看到对方向他们三个小孩走近。刚才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的由美立刻闭上了嘴往后缩了缩，害羞的渚也很快躲到了自己的身后。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吧？” 女子温柔地说着，从西装外套的兜里掏出几颗糖果递了过来。夏油杰盯着对方朦胧的模样，下意识把拿到手里的糖分给了明显对甜食更感兴趣的身边人。辅助监督笑了声，就像刚刚那个自己一般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你真是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呢。”

看着面前那个逐渐清晰起来的面庞，少年眼睛忽然睁大，久远的记忆像是潜意识一片海里的泡沫，终于慢慢地浮上了水面。

原来是吉田小姐啊。

*

“夏油杰被针对的事情我一直都有点隐隐约约的预感，” 季静垂着头说道。 “但我想不到原因，所以也就没有下定论；但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尝试捋清自从我进入高专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你知道天元同化失败会变成什么吗？”

“咒灵啊。” 不同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五条悟身为御三家其中之一的隐形家主——之所以是隐形也仅仅是因为年龄不够而还未能接触最核心的事务——更接近高层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夜蛾对于天元同化失败后的形容再加上族里长老们语焉不详的话语，足以让毫不蠢笨的五条悟拼凑出真相。

少女暗示性地看向了床上那个的人影。

咒灵...夏油杰...把关键词联系起来后得出的结论简直像是海浪一样直接拍在了五条悟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震惊的少年瞪大了六眼。

*

这之后的日常简直要比过滤白开水还要平淡，夏油杰这么想着。

三兄妹自那之后很幸运地没有再遇上咒灵的袭击。几个月后，飒太，也就是自己这副身体，升上了初中三年级；由美和渚也陆续上了小学和初中。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由美留了长发梳了个丸子头，而渚也因为想要蓄长头发而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要说看到这些场景不感到一些触动是骗人的。夏油杰每次看到他们提起自己而闪闪发光的眼神，都会难免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更多的，还是知道一次的相遇就对他们带来了正面影响的自豪和欣慰。

除此之外，非术师的生活简直要比咒术师的轻松多了！偶尔夏油杰也会有强烈的既视感，仿佛自己回到了还未踏进咒术界的初中时光，每天烦恼的不是作业期末考就是要和朋友去哪玩。虽然也会祓除咒灵，但只是力所能及地不影响 ‘正常生活’ 的前提下，远没有现在那样忙得喘不过气来。

想不通十六夜静的领域到底要怎么杀死自己，即便如此夏油杰心底还是带着一份要尽快破解回去的焦急；虽然他清楚知道十六夜既然介入了就不会放任她们不管，但不能亲眼见证那两个小孩被妥善安排他是不会就这么安心闭眼长眠的。

午夜梦回，他有时也会想如果当时在那里的是她，是不是就会不同了。

如果当时在那里的是悟，是不是就会不同了。

即便已经以 ‘飒太’ 的身份生活了将近半年，但当时亲眼看见牢笼里偏体鳞伤的小孩子，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力以及厌恶是无论如何也抹消不掉的。

带着这么一份焦虑，夏油杰半是煎熬半是轻松地度过了第五个月。

踏入第六个月的第一天，自己正要去弟弟渚的班级和他一起放学；却不料撞到了后者在楼梯角落里吼叫着什么。

“——你们这算什么英雄！！”

在转角处的少年脚步顿了顿，终是停了下来探头出去瞄了眼。只见渚正对着三个同学，背后是个蜷缩起来浑身湿透的男孩。那是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的构图；这在日本的学校实在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夏油杰虽然未曾受其伤害，但也听说过这种情景的发生。

“因为觉得好玩就去伤害践踏别人什么的、这一点都不酷！” 一直以来都少言寡语的弟弟如此大声说着，“真正的英雄明明应该是去帮助、守护别人的人！” 然后拉过了身后的受害者大步离开，留下三个人在那个楼梯角面面相对，然后低头同自己的影子默默愧疚着。

夏油杰心情不错地转出了角落，找到了已经将受欺负的同学安顿好的渚。

“刚刚，做得很好哦。” 身为哥哥，他理所当然地这么称赞着。

对面的少年一双干净的眼睛很亮。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碰到那个勉强梳起来的丸子头的时候又顿了顿。

“其实平时我也很害怕站出来的...” 渚羞赧地眨眨眼。 “但我总觉得，这会是那个大哥哥希望我做的事！” 他这么说着，捏了捏自己耳垂上的耳钉，笑容愈发温暖且耀眼。 “他给了我踏出那一步的勇气，不是吗？”

“我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像他一样强大又温柔的人！”

…

—— “帮助他人，你快乐吗？”

他快乐吗？

啊，夏油杰有些发软地想道。

心里一直堵塞的地方仿佛有些松动，胸腔却又莫名地发紧，痒痒的，像是有花开在了那里。他的手不禁抓紧了胸前的衣服，隔着布料和皮肤感受着里面那颗温热的器官有力且在逐渐加快的跳动。眼睛和鼻子都有些酸胀，嘴唇却不由自主地展开、肌肉拉着嘴角上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