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着说:“我去打听过她。她原先在许昌镇上磨豆腐,有一个长姐和一个幺弟,后来家里艰难到过不下去,她父母就用一两银子把她卖给刘婆子了。刘婆子是刘强的娘,买了莫大娘回去做儿媳妇的……对她不好。后来她失踪了一段时日,再见到她,刘强家就都蹊跷地死尽了。”
是吗……
纪无名道:“是因为她太古怪,你才打听她?”
“是。”季微诚实道,“她身手这么好,实在与我打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你说她死了,我第一反应也是不信。我一直坚信她该死,却不知为何,她真死了,我并不感到畅快。”
“死亡本就是件悲伤的事。”纪无名说完,沉默片刻,又道:“但已逝之人的魂灵,合该由作恶者的死亡来平息。”
季微愣愣的,眼底溢出些水光,哽咽着笑道:“虎子,你以前说不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纪无名配合着他将童子运进地牢,神色依然平静,似乎那样有感触的话不出于他的口。随着密室中的孩童越来越少,他才说:“这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季兄,我先去后厨接应,这里有劳你看着了。”
别人?还能有哪个别人,整个刘家村都只有岳鸣隽能说出这样的话。
季微暗暗想着,拿手背抹了把脸颊,说:“好,咱俩半个时辰后再见。”
纪无名短暂告别季微,行到后厨去看炖豆腐的事了。
豆腐和面筋都是季微安排下买通了侧门护卫偷运进来的。
为了避免太明显被发现,纪无名特地指挥厨子用铲子把锅里的东西都捣烂,腌肉也用刀切成细细的丁再下进去。为以假乱真,又倒了瓶酱油,远远一看,整锅东西都红艳艳的,一勾芡就与肉糜无异。
为了把豆腥气煮尽,厨子半个时辰都没敢歇息,好不容易把一锅豆腐熬得烂烂的装进木桶,去寻后厢房的何县令了。
林统领也已点了五十人守在后厢房,何县令竟悠闲地坐在枣木太师椅上啜饮茶水。
为免枣木椅坐着硌人,底下还垫着丝绸包裹的芦花座垫。
光那座垫上掺着金丝绣的如意纹,就是平头百姓一生难以触及的昂贵。
更别提屋内一座冰鉴的价值几何。
“何大人,东西都按您吩咐备好了,您要看看吗?”厨子挥手,示意帮厨把装着木桶的板车推上来。
木桶盖子只被掀开一瞬,扑鼻诱人的肉香大肆蔓延开。何县令一阵反胃,旁边就有狗腿子斥骂道:“盖上!看它干嘛?没轻重的东西。”
厨子唯唯诺诺地盖上盖子。
何县令平复片刻,说道:“行了,等会儿你就跟在马车后面吧。林统领,镇压流民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是。”林统领道。
何县令站起身,左右环视片刻,有些纳闷莫大娘怎么不在。转念一想她和刘里正向来神出鬼没,估摸又去忙自己的事了,便也没多问,自己出发去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