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留县向西是伊宁,向南是喀拉峻。
距离日落还有九个小时,往返各两小时,时间足够,看天气也是晴天,天公作美。
从和静到巩留,最明显的感受就是两侧山势变缓,逐渐由山区转向伊犁河谷。
没去库尔德宁和恰西,就去喀拉峻转一圈儿吧。
“喀拉峻”是哈萨克语中“黑色肥沃辽阔的莽原”。这片沃土上的莽原已经褪去荒芜时期的褐色,染上了层次渐进的绿,黛绿、草绿、青绿、嫩绿,点缀着亮黄色的报春花与毛茛。
时而飞起一只昆虫或鸟儿,微风起伏,为静态的画面赋予无穷生机。
无需极目远眺,蓝天之下,远处的雪山仍旧是纯净的白,仿若向下滴落的雪顶;山腰是滤镜般的蓝,蓝得沉稳,蓝得透彻,与暗绿的草原山坡、雪顶云杉林相接,像是艺术家无意落下的色块,竟成了生花妙笔。
山坡像是被精心雕琢的波浪,天然的曲线随着山脊折叠,孕育出色彩的天堂。
偶尔有牛羊在悠闲地嚼着草,察觉有靠近就慢悠悠地躲开。
山坡、峡谷、溪流、瀑布、石林、野花、杉木、牛羊……令人眼花缭乱的碎片连成片,共同融为一张具有水墨意蕴的立体刺绣。
与南疆的干燥大相径庭,也和塔县的壮美高山有所不同。
蔚岚手里的无人机根本停不下来,纵然是马亮和沈逝水,也抵不住这更胜电脑壁纸的风景。
景色不止于美,还有纵深感与广阔,甚至360度的摄像头都难以记录。
“沈老板,经费……”
“记我账上。”
沈逝水的镜头在寻找,来不及思考马亮的申请。
周遥川蹲下身子,仿佛能嗅到潮湿空气中的香气。
咔嚓——
“周老师,摆个pose!”
有人给自己拍照,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周遥川顺水推舟,回眸一笑。
沈逝水忽然开始庆幸,幸好他缠着老浪来新疆,早早地追上周老师的脚步。
从峡谷漫山遍野的小黄花中回来,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是兴奋也好,平静也好,是时候踏上归途,找个地方,用夜宵抚慰饥肠辘辘的肠胃了。
回到巩留县城,众人找了家店,要了手抓肉和抓饭,烤串同样必不可少,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各自回房休息。
周遥川洗漱完毕,靠在床边给平板充电。
从三月底至今,他已经在新疆停留了一个半月。在变幻莫测的天气中走走停停,路线开了几千公里,看过城市、沙丘、小镇、草原,也算是解锁了大半个新疆的区域。
身体确实有些疲惫,但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变化。
世界太大,时光有限,我们去不了每一个地方,也赶不上每一个季节与瞬间。
随遇而安,把心留在与自己有关的瞬间就足够了。
衣服上的孜然香气与沐浴露的奶香包裹着放松下来的人,周遥川静静地书写这段时间的山川草木与人情世故。
说是旅游攻略,这些文字更像是散文诗篇,时而谈及人生的旅程。
夜市上做酸奶的中年妇女趁着没有客人,耳提面命地督促着旁边的孩子写作业;做烧烤的大叔不小心被铁签子烫了手,吹了吹便立刻恢复笑容;游客们举着各式各样的美食谈笑风生,讲起自己家的食物是如何的不同;装满了草料的货车慢悠悠地开,后头跟着几匹野生的马,偶尔混进来几只饥肠辘辘的牛羊,司机老神在在地勾着它们。
路过的人怀揣着对生活的热忱,并将之传递给更多的人。
“生活是有惯性的,但在重复的惯性之外,仍然有天然生长的,源于内心的期待。”
周遥川轻轻闭上眼睛,黑暗的幕布上出现了趴在地上努力拍他的沈逝水,就像是婚纱摄影师对着已经笑得僵硬的新人,仍然拼命地从各个角度努力拍出好照片,流露出与他在网络上相似的,格外热情的一面。
沈逝水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之前自己曾经留意的一个小歌手,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作品了。音乐或许是他的兴趣之一,而非赖以生存,不得不创作的商品。
他有种独特的气味,像是厚重的雪松,像是神秘的领域被树林遮掩,却遮不住那双眼睛下未道出的沉重故事。
和吕逸明相处久了,对于气味,周遥川也有了更深的体会,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气味,沈逝水等人也不例外。
只是有的外显,有的内敛,有的被其他气味掩盖。
沈逝水恰好在他身边坐了很久,这个气味也恰好是他比较喜欢的。
.
而后的几天,他们在昭苏的野狼谷看到骏马,却没有见到蘑菇,在伊犁河谷留下足迹,发现了结出果实的老鸹蒜——野生郁金香,在赛里木湖,“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旁拍摄下变化无穷的风景与源源不断的游人。
有了认出了“人间流浪”的名头,惊喜地要和大家合影。
马亮很高兴碰到粉丝,蔚岚、常途、艾征天都非常配合地拍照,并为自己有粉丝表示惊喜。
沈逝水则戴着黑色的冰丝口罩不肯摘,说着防紫外线,不过是保持神秘而已。
毕竟暗潮在网上的人设是个高冷不露脸的帅哥,唯独在周老师微博下会变成个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