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公路的尽头是高速公路,沿着高速路向西便是普洱市。
相比从石台寨到普洱近四百公里,约莫五六个小时的路程,普洱到西双版纳的一百多公里着实不算远。
吕逸明和周遥川轮换着开到普洱,吃过当地的马帮菜,加满油后,准备在附近停留一宿。
“有时就想着,是不是该换辆房车。虽然这车后头有个帐篷吧,但要在荒郊野外停留还是不方便。”
“吕老师的越野车应该比房车性能好,而且也没那么受限。”
吕逸明把车锁上,拉拉门把手,“兴许吧。又想舒服又想自由,总是要面临选择与困境的。”
作为旅行者的周遥川明白这种感觉。
就像是住五星酒店和住青旅的差别不仅仅在于住宿条件,也在于接触的人与事。如何选择,会带来不同的效果。
他俩随意找了一家商务酒店拼房住下。
酒店标间和之前蘑菇房的情况不同。
周遥川进屋后稍有些迟疑,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微微蹙起半晌。
蘑菇屋虽说不大,但两张床之间隔了堵墙,稍有些隐私性。
酒店的房间同样不大,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偏偏只有十几公分,让人能堪堪走过。甚至为了显得宽敞,酒店的卫生间也没有用墙分隔,而是用的磨砂玻璃。
“周老师不习惯和人一起?那咱们再开一间吧。”吕逸明见状,主动提出解决方案。
在前段时间的接触之中,吕逸明已经察觉到对方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周遥川平日里的习惯也都相当节制,喝红米酒这种低度酒也不会超过一杯,时刻目光清明,虽然显得很和善,很好接近,却总是在社交距离之外便无法再进一步——或许是有过什么不愉快的过去?
吕逸明尊重他,不会打破这样的距离,将热情与距离感保持得恰好。这也是周遥川愿意和他相处这么久原因。
“不好意思,我再去开一间。我们明天七点半在大堂见,去吃早餐,可以吗?”周遥川松开不由自主攥紧的拳头,叹口气,“不是因为吕老师本人,是我的原因。”
“嗐,咱俩别客气。那这房钱咱们就各自交哈,不用给我转了……你背包先在我这放着吧,一会儿办完手续来拿。”
“好。”
折腾一通过后,周遥川住到了斜对门。
他谢过吕逸明,关上房门,略有些颓丧地坐在床尾,深吸口气,轻轻扫了一眼旁边的空床。
多年前的紧张与苦闷微微泛上心头。
他需要一堵墙将自己和他人隔开,至少不是睁开眼就会看见彼此的程度,甚至上下铺都满足条件。
但不能是两个人和两张挨在一起的床。
是模糊的身影,带着酒气与怒意。
周遥川不想回忆起那些腌臜事儿,烦心。
他拉下运动服外套的拉锁站起来,准备去洗个澡。
热水放了半天仍然是温的,让他有点怀念前几天尝试的哈尼药浴,药香从热得发烫的水中溢出,水也暖得紧,将寒气从毛孔中寸寸逼出,通体舒泰。
算了。
周遥川简单冲冲脚,再用毛巾沾了水,擦擦身体,迅速换上了干净衣服。
他给平板充上电,慢慢重读着自己在石台寨写的文章,确认无误后,才发出了上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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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北京的“人间流浪工作室”也刚刚结束了前期拍摄与粗剪工作。
由于后期小哥只有一个,也是个刚毕业不久,充满灵性但手有点生的小伙子,正片想要出来还得有个十天八天。
留他在隔壁房间怨天尤人控诉无门,导演把他的摄影师和摄影助理通通拉到自己的房间。
“咱们等等小艾剪片子,他这思路不能断,先不挪窝了,后面几天再拍点儿花絮,剪到片尾里头。按目前情况,预计3月20号回西双版纳,把没拍完的补上,正好四月份还能赶上泼水节,能多拍点内容,怎么样?”
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的瘦高导演马亮说完话,松开支住脑袋的双手,往椅背靠去。
他面前的床上坐着三个人。
左边的姑娘绑着一条麻花辫,挑染了两绺淡粉色。她身材结实,穿着松垮的灰色帽衫,一张鹅蛋脸被晒得黝黑,浓眉杏目,笑容满面。
中间的老大哥看起来十分老成,国字脸同样被晒得黢黑,发际线微微上移,浓眉大眼,露出一口大白牙。
右边的帅小伙脑后扎着小辫儿,碎发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脸上偏偏敷着一张白花花的面膜,足以遮掩住面部的细节,却掩盖不住青年深邃的目光和俊朗的面部骨骼。他的耳垂处钉着一颗光亮的黑曜石。
帅小伙把手边的芦荟面膜发给旁边的人,这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