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都快过了?傍晚……难怪,木槿朝开暮落,你为我采的谢花。”
见主人理解到自己的好心,清宁剑这才肯松去力度,如衣物腰带正常挂在人身。
天显暮色,云雾弥漫的天剑宗群山阴凉,加之远处息寿峰天池不断腾生滚滚水汽,此时空气中的湿意重得厉害。
武场空地边际,一个紫影终是冒了头,怀里紧捂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
人还未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你什么时候撤去的结、结界?我刚回去给你重拿了份吃食,就听他们说执遗峰开门了。”
劭炘衍跑至人跟前,累得本能想撑膝歇会儿,硬生生一口气调匀呼吸,将怀里的食盒拎到贺为面前。
“都是些你爱吃的,趁热赶紧。”
食盒迟迟没被人接过去,背手左顾右盼的劭炘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当即“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吃拉倒……”
“不吃。”
“诶诶诶,还是将就吃一口吧,吃不了亏上不了当的。”
劭炘衍的架子说放就放,将人请到一旁石桌边后不由分说地开始布菜。
“又不是入了十阶境界飞升辟谷,不吃饭怎么受得了,你看你这几年瘦去多少。”
感受到身旁人递来的凉飕飕眼神,劭炘衍认命地打了下嘴巴。
“没说你修为不高的意思,只是你得吃饭呀,何况很快就是宗门大会……”
又是一声干脆利落扇嘴巴的声音。
这世间有情商高的,有情商低的,也有劭炘衍这种情商不高不低。
刚够他说完话后就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对方早在之前便因上有宗门四杰压制而对宗门大会兴致缺缺,前些年凤栖山又冒出个破十阶的女修,他此时提这些话着实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你得吃饭。我母亲在世时常说‘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饭吃饱’。”
干脆利落扇嘴巴的声音再度响起。
忘了,又忘了。
贺为是个生来没娘的。
劭炘衍再也不敢说话,涨红的脸几乎要埋到食盒之中,直到冰凉的瓷杯贴颊,稍一使力,将他头从食盒上空抵了出去。
他惊喜抬头,与一口糕点一口酒混着来的贺为对上视线。
贺为闭嘴大口嚼着鲜花糕,不拎酒杯的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平静地观赏着对面人的脸上表情。
总体规矩局部豪放的吃相让劭炘衍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坐得更加端正,双膝并拢的力度大到波棱盖快碎出条缝。
秉持“说多错多,不说不错”以及饭时不宜言语的原则,劭炘衍断然不敢再挑起话头,决定等到对方结束用餐后再同她闲聊一会儿。
其实今日也待不了多久,他待会儿还得赶回书房,将宗门大会的财政账目赶在今晚前审核出来。
劭炘衍不说话,那自然不必指望贺为开口。正当他以为两人就要在这样古怪生硬的氛围下尴尬对坐时,对方推过来一杯酒,“你娘亡故时你多大?”
没头没脑的提问虽让劭炘衍稍有不解,但他仍老实回答:“未过七岁生辰。”
他只当是自己无意说错话,贺为心里气不过,互揭伤疤能让她心里好受些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毕竟母亲早已去世多年,这在天剑宗向来不是什么避之不及的话题。
未过七岁……
算下来,离世应近四十载了。
“是需要些关于我母亲的信息吗?”
见贺为问完一句后就不再开口,劭炘衍倒顺势问了下去,让冷掉一瞬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为二人空掉的瓷杯满上酒后,他思索后接上方才的话继续说道:“若是如此,我可代你去问问父亲,说来惭愧,小时记忆大都不记得了,对母亲的了解亦是不够深入。”
“不过父亲他老人家记得极清,天剑宗所保存的关于母亲的画像尽是他所作,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若让父亲现作一副母亲画像,必定是信手拈来的。”
且据其他师长的评价来看,细节应是画得格外到位。
不夸张的说,可到栩栩如生的地步,补齐了劭炘衍对于幼年丧母的遗憾。
相比之下,能凭画像观得故者人生不同时期的风貌,已是足够幸运。
何况,画像已灵动到如同母亲站在他身前的地步。
“若能学到父亲画技的皮毛,我定会为你作副画像当生辰礼物了。”
劭炘衍自言自语般嘀咕,音量控制得极好,不至于太大,却又能让对方刚好听见。
长久没再有人出声,引得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对面的人,竟发觉贺为持玉筷的手僵在石桌上,正全神贯注想着什么。
全然一副没听他在讲什么的样子。
幽怨目光注视下,贺为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开口:“我吃饱了,今日多谢,慢走不送。”
“没别的要说的了?”
劭炘衍嘴里不服喊着,手上却一刻没停收拾桌上碗筷。
“有的,”经此提醒,贺为转身递来某样东西,“回去的时候顺便把这卷书送去正乙峰给莱湛师兄,借他许久了。”
“你跟莱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对你家未来顶梁柱说话客气点。”
“哦,那你跟莱湛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再不走就让清宁剑请你出去了。”
“火气别这么……让清宁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