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过后,不少弟子都鼻青脸肿,但大家无暇顾及这些,仅休整一天,接着就是第二关比试。
不出意外,此关出题者是乾道楼师空悟长老的太极八卦阵。
乾道楼有两位长老,一位是慕云辰长老。清鹇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老,善符攻之术。而师空悟长老则恰好相反,鹤发童颜,善符困之术。
说起这位师空悟长老,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岁,其他各位长老均以年轻模样示人,唯有他一身白,白衣白发白胡须,连眉毛尖都是白的。清鹇派里有传闻说师长老的修为境界甚至在掌门之上,已成半神。
师老这题虽然年年出,但每年都能困住大半弟子陷入阵中,譬如钟玙。反正师空悟长老精心准备的太极八卦阵她是一点也没看出门道,救命稻草季明知也被长老们的传送符随机送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事实上,他和钟玙已经冷战一天了,留给钟玙的最后的话只是一句冷冰冰的——“师妹,不准玩命。”
钟玙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歪着头鄙夷地咦了一声。
“钟玙师姐,救我。”一声呼救打破了短暂的宁静,钟玙站在桥上往下一瞧,竟然是叶依依。她的腿被黑色的水流缠住,细腻白皙的小腿上被勒出明显的红痕,动弹不得。
是难缠的水鬼。
即使钟玙的符咒学得再不济,也知道这里应该是坎卦。
上坎下坎为两水连至之象,来之坎坎险且枕,易生水鬼。水鬼无形,但怨气深重,难以挣脱。
为什么偏偏是水,钟玙恨恨地想,难道她这辈子就跟水过不去了吗?
她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静下来。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那个地方。漫天的芦絮飘飞,远处的枫叶簌簌作响,牧童牵牛在黄昏里。
季明知深邃的面容在她眼前——“师妹,别怕。”
我不会怕,因为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钟玙猛然睁开眼,跳下桥,一剑斩断了纠缠的水鬼,拎着叶依依回到桥上。
“多谢师姐。”叶依依扯着自己湿透了的裙摆,即使略有狼狈,也不掩清丽容貌,仿若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出水芙蓉。
“用火符。”钟玙低头迅速瞟了一眼提醒道,又怕她害羞,于是转身不看她。
叶依依借着极其微弱的火苗缓缓烤干了衣裳,声弱游丝道:“师姐,在坎卦里我的火符几乎使不出来,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钟玙,虽然这位钟玙师姐似乎有些不待见自己,而且对竞争对手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有些过分,但她实在没办法。她刚一睁眼就落在水鬼中心,一时慌张乱了方寸,刚刚又在纠缠中几乎耗尽了灵力。
钟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言简意赅地问道:“能走吗?”
叶依依愣了下,连忙点头。于是钟玙放心地拍了拍她的肩,满口答应:“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
叶依依莫名温暖,但温暖了没三秒,就听见钟玙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不过微云师妹,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是出口吗?我不懂这个卦象。”
“……”
可能是有些冷,叶依依身体不由自主地诡异抽搐了一下。在两人相视无言的寂静中,她认命地拿出一个龟壳,摇了摇,掉出了三枚铜钱。
“走这边。”叶依依指着桥右边说道。
钟玙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遇阵则斩,遇鬼则杀。
叶依依则在她身后不断提醒位置变换,在钟玙斩了一百八十七只水鬼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人说:“师姐……”
钟玙转头,手腕一转,反手将身后的第一百八十八只水鬼斩杀在地,她漠然问道:“什么事?”
叶依依不知道在想什么,咬着唇捏着自己的手说:“师姐,你以后可以一直保护我吗?千万不要独自离开。”
钟玙没听明白,她质疑地嗯了一声,耐心道:“离开这阵之前,我都会保护你。但后面的路,总要你自己闯出来。”
钟玙的声音平淡,毫无掩饰。
叶依依不依不饶地问道:“师姐若总是孤身一人,倘若有天在这路上丢了性命无人知晓呢?”
钟玙斩杀的速度慢了一瞬,脸上因此溅到些许水鬼的腥臭液体。她垂睫低眸,叹了口气,像一个饱历沧桑归来的人,道:“那大概就是打工人的命吧。”
叶依依:?
她斟酌了片刻,小心问道:“何为打工……”
“师妹!”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右方远处,竟是季明知与段韫二人。
季明知双手在胸前作揖,和叶依依打了个照面,就径直走到钟玙面前。虽然钟玙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可不知为何,叶依依却觉得她周围的氛围忽然就轻松下来。
钟玙笑得牙尖微露,熟稔道:“师兄,好巧。”
季明知看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努力维持冷脸模样,伸手却变幻出一张符咒将钟玙脸上污渍擦干净,道:“不巧,我在找你。”
钟玙眼神一瞟,随即看到季明知身后发型乱如鸡窝的段韫。
叶依依在一旁小心问道:“看样子,师兄们莫不是入了巽风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