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碧蓝一泓,风软云轻,淡淡梨花映日。
女孩儿抱着一碟子砌香葡萄,与赵暄洁、赵明淳说说笑笑,几根柳黄的丝绦绕着发髻翩跹而舞。
她穿了件银丝锦镶边的绣长枝海棠花的半臂薄缎褙子,里头配妃色缠枝纹绮衫,下扎一条银红撒花百褶罗裙,整个人鲜妍明丽,又憨态可掬。
黎慕白从他们闲谈中获悉,此女便是端王爷的独女赵姝儿。
赵暄洁用扇子敲了一下赵姝儿,笑道:“姝儿,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怕王叔又会把你给关了。”
赵姝儿一面躲开,一面嚷道:“我父王说了,他再也不管我了。要不然,我今天哪能来四哥府中。”
“王叔同意你学验尸了?”赵明淳惊问道。
“我用了杀手锏,差点就逼得我父王同意了!”
“差点?”赵暄洁大笑,“不会又装样子闹绝食罢?”
“哎呀!你们都知道了!不过,我是真真的绝食了好些天。”赵姝儿哭丧着脸,“你们看,我都瘦了一圈!”
“好好好!我们相信!”赵明淳笑着递了一碟子酥饼给她,“快快补回来!”
赵姝儿吃着酥饼,想乘隙打听双钗案详情,可赵曦澄他们兄弟三人业已聊其它事去了。
黎慕白忙乎着烹茶添酒,听到他们正谈着朝廷之事。
北夏和丹辽两国正处于战争胶着状态,双方势均力敌,都不肯轻易撤退,亦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此外,他们还提及庆阳长公主的四十生辰快到了,公主府将举办寿筵。并且,庆阳长公主与驸马卫昌有意在寿筵上给唯一的女儿卫韶樱暗中择婿。
赵姝儿深觉乏味,便把黎慕白扯去跟自己说体己话,十分热络。
黎慕白摸不准她的性子,只随声附和。
令黎慕白始料未及的是,赵姝儿话里话外,无外乎是断案和验尸。
说到兴头上儿,赵姝儿抓起一把砌香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抛,又道:“你知道吗,我最大的夙愿就是能像黎慕白一样,做女子不能做之事。”
黎慕白微微一愣,但见她头微微仰着,杏眸里似落进一抹日色,极为璀璨。
日光照在她面上,使得少女娇美的容颜直如春阳般耀目。
“郡主也要学断案?”黎慕白试探性地问道。
“不,我要当仵作,当天下第一仵作。黎慕白断案,我就是她的专用仵作。”
赵姝儿手一举,似是振臂一呼:“我要和她一起携手,断遍天下案子无敌手!”
这一呼,旋即引来齐刷刷的三把目光。
黎慕白低着头,佯作不知。
赵姝儿似是真不知,语调转低,叹道:“可惜,黎家遭遇一场大火,黎慕白也葬身火海了。以后,我这天下第一仵作,还真是孤单寂寞啊!”
“姝儿,你要是无聊,我派人送你回府。”赵曦澄凉凉道。
赵姝儿连连摆手,道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来一趟,委实不想这般快就打道回府。
待他们三人重又把酒言欢后,她向黎慕白抱怨:“我这四哥,又冷又怪,有时我真挺怕他的。话说你是怎么入了他的法眼的?你知不知道,他府中从未有女子出现过,害得我那皇帝伯伯还一度以为他有那个断——”
蓦地,赵曦澄冰冷的嗓音传来:“赵姝儿!”
赵姝儿一个激灵,捉起黎慕白的手就跑远了。
两人在最末一株梨树下席地而坐。
赵姝儿高谈阔论,兴奋之余,逼黎慕白日后与她以姐妹相称。
黎慕白见她率真可爱,且言语风趣,但因自己当下的处境,只得敷衍应诺她。
日昃之离,案上杯盘半空,赵暄洁与赵明淳酒酣耳热地告辞。
赵姝儿被接走时,拉着黎慕白直呼明儿个仍要再来,被赵曦澄冷着脸打发了。
黎慕白望着赵姝儿委屈巴巴的背影,不觉“扑哧”一乐,又骤然顿住。
她与赵姝儿一样,自小就不喜女红针黹之类的活计,独独对断案感兴趣。与赵姝儿不同之处是,父母不太拘束她,母亲虽唠叨了些,但仍由着她······
赵曦澄送完人,转身却见她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浮在薄去的春晖里,几分凄清。
他轻咳一声,吩咐她备晚膳,然后示意她一道去不梨居。
暮色沉,灯照花木鲜,阖府是遮不住的蓬勃生机。
在一场紧一场的东风里,柳亸莺娇,玄鸟衔旧年红尘归。
赵曦澄的选妃之日定在三月初八,恰好那时春闱已过。
府中下人,在童迁的调遣下,镇日奔忙,唯黎慕白这个司膳官,无所事事。
她因制作碧玉簪花缠枝樱桃甘露酥香糕有功,在王府的地位已悄然提高。
王府里收拾出一处新院落,作为王爷与新王妃的起居之处。其余成亲上的诸般事宜,也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赵曦澄亦是日不睱给,但无论多晚回府,都会借传膳的名义,派锦允叫黎慕白来不梨居一趟,把带回的吃食给她。
有时是软羊,有时是香糖果子,有时是酥饼糕点,荷香糕却是再未有过。
黎慕白闷头钻研书画,以求尽快破解“江山眉妩”图的秘密。
赵曦澄意欲带她去端王府一趟。
因为端王府有一处藏书阁,阁里收藏了大量的奇书异画。
凑巧赵姝儿上府,求借凉王府的司膳官,赵曦澄便允了。
原来,端王爷近日偶感风邪,食欲有些不振。
赵姝儿念着被赵暄洁大赞的四味糕,有心请黎慕白再做一次。
于是,赵曦澄带着黎慕白把上次所用食材买回,命她做了三份。
次日,黎慕白提着食盒,随赵曦澄上了马车。
车内,赵曦澄把端王府的情形大致讲了讲。
端王爷自从端王妃病逝后,就再未娶妻。目前王府女主人柳妃,只是侧妃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