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山的冬天,也是漫天遍野的绿意,偶有几棵枯树,被洛临移栽进观内,亲亲热热陪着道观正中的光秃秃桑木。
“小师弟真忙。”凤景行变回鹦鹉站在摇晃不已的新栽树杈上,格外担忧这棵树明年春日,还能不能再挣出几片绿叶。
“大师兄你说,小师弟和师父,成了还是掰了?”尽管无人搭话,凤景行一只鹦鹉也能保证话篓子不掉在地上,他张开身后羽翼,飞到路过的季凌霄肩上。
季凌霄手里拿着把铁锹,正任劳任怨帮洛临料理移栽后事。
“成不成,小师弟都还是小师弟,师父不也还是师父。”季凌霄埋完最后一捧土,跳上松软的泥地踩实,他一抹额头细汗,平静道,“又不会分家,有区别吗?”
凤景行仔细想了想,也跟着摇了摇头,他颇为感慨:“也对,反正小师弟都会想方设法和师父挤一个屋。”
枯着的桑木底下,坐着一身绯衣的少年郎,唉声叹气揪着树根边上的小白花,洛临烦,“洛临”更烦。
洛临烦闷沐桐仁整天木着脸,拿不清喜好,摸不准态度,“洛临”烦洛临比木头脸还要木头,脑子里装满浆糊做的炸药,一晃荡就要惊天动地。“洛临”没法同洛临说清自己是谁,也开始想方设法换聪明人明示。
但正如季凌霄所言,师徒俩目前仍然和和气气睡在一个屋檐下。
但也有些不同。
沐桐仁将洛临从里屋挪到了客卧,可每日一睁眼,他总能看见一对狡黠的兽瞳,兽瞳下的洛临,穿戴整齐,行为也无不妥。
沐桐仁便也不能说什么,看就看了,他又不会少片叶子。
本来也不长叶子。
“你眼睛怎么回事?”沐桐仁慢腾腾披上青衫,自幻境归来,洛临的兽瞳仿佛焊在了眼眶内,琥珀色的眼眸里洒着些许碎金。
“我感觉这样更好看。”“洛临”眨眨眼,眼底亮闪闪的碎金变得更显眼。
沐桐仁定定看着洛临的兽瞳,突然抬起手,摸上面前人的面颊。
像,太像,就是不知这厮恢复了几分,他的小徒弟,又被影响了几分?
桑木断开前,给洛临一百个胆子都说不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胡话!
“洛临”笑嘻嘻去握沐桐仁手腕,被沐桐仁嫌弃甩开。
“怎么了师父?”“洛临”颇为无辜地撇嘴,看起来可怜又可恨,“说了真心话就不能做您心爱的小徒弟了吗?”
沐桐仁牙痒,想到莫名被窃走的半数修为更是气得浑身发颤。
小兔崽子,刚醒就带坏他悉心教养的徒弟不说,还心安理得在这里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沐桐仁想到养歪的洛临就糟心,更提不起兴致陪这位刚醒的男鬼大猫蹉跎,他捏上洛临手腕上的木镯。
“洛临。”沐桐仁压低声音,只见面前的小徒弟身体猛地颤了颤,再抬头,兽瞳内只剩一片天真无邪,沐桐仁眯起眼,握住木镯的手轻轻一推,骂道,“带着他给我滚出去。”
洛临不明所以,腿脚利索奔到堂屋,被屋外冷风一吹,才迟缓地怔在原地,郁闷地从屏风边探回个脑袋。
“师父,我不要滚。”洛临绞尽脑汁想了个由头,“昨日的符还没学会,要您手把手教。”
看似勤学好问,偏偏全用在歪心思上。
沐桐仁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戳破了洛临的借口,他翻身下地,素日惯裸的双足好端端踩进白靴中。
“从哪翻的缚妖咒放回哪去,学会了好用在为师身上么?”
“我不是!”洛临瞪大眼,他哪里知道那鬼画符是什么东西,一觉睡醒就被塞在衣襟间,他还以为是师父留下的台阶……
可恶的心魔!
心思不纯,揭然若昭,害他被师父误会!
沐桐仁也不止说与洛临听,他更多是训斥藏在洛临身体内,缩头缩脑的另外半魂,洛临既还是这副蠢样子,那便说明穷奇还未完全长成,翅膀都没长出来的幼兽,还敢撺掇洛临去贪图自己身子。
洛临不想只做师徒,那他也不装了,自己辛苦装出个正经端庄的师父样,洛临还不是该长歪长歪,时候到了,被个随便什么玩意一指使,一引诱,尊师重道全抛到脑后,一门心思只想欺师灭祖。
“那你还想用谁身上?”沐桐仁一大早头便开始疼,他想到院子里那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进穷奇嘴里的口粮师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师兄们筑个巢不容易,别总抓他们。”
“我对师兄们绝对没有那种企图!!!”洛临吼得面红耳赤,他麻溜滚到沐桐仁身前自证清白,沐桐仁轻松转身躲过,横冲直撞的洛临直直撞在了床榻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