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泉:“先别说了,调息!”
“不,我要说。”
“我怕这次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的声音像经年浸泡在眼泪中,听得叫人万分揪心,“你以为我是合欢宗弟子,就一定纵情声色,放荡不羁,对么?”
隐泉茫然地摇头,一手握住靡嘉,拼命地向他体内灌输灵力。
靡嘉轻笑一声:“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是合欢宗的大秘密,我今天便告诉你。”
灵力沿着静脉游走全身,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着力之点。隐泉皱起眉:“怎么回事?”
“从古至今,合欢宗心法就有一个无人能突破的弊端。练至一定境界,需以……”他吞掉了几个字没说,苦笑道,“若是强行压制,就会和我现在一样啦。”
隐泉闻言身上一僵,被靡嘉敏感地察觉到,他连忙道:“我不会以这个为要挟,我也没想到大限这么突然地来了。”
见眼前的人神色还是有些紧张,他又垂下眼自嘲般地笑了。
“因为我总骗你,你不信也是应该的。可我现在说的,都是真心的。”他反握住隐泉的手,慢慢地拉到自己胸口,那下面的心跳已经很微弱了,“我真的,爱你了。”
“雪霁峰上的极北寒川之力,于修习合欢宗心法的人来说乃是大忌。是我小瞧了……”
这话刚说出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口鲜红的血,从靡嘉的唇角溢出,红梅似的滴落在雪地上,分外刺眼。
暮沉觉得心口像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呼吸都窒住了。
难怪从上了雪霁峰,云斐便异常地怕冷。他那些天马行空的啰嗦话,难道只是在故作轻松?不愿意我看出什么来?
顾不得远处那二人的事了,暮沉三两下脱下外衫,不由分说地拢住云斐瘦削的身躯:“你还好么?”
他不错眼地盯着云斐,这张小脸是有点白,嘴唇也泛着紫,但也没有靡嘉那么夸张。
是因为他的境界还未到?
云斐被猛地一裹,整个人都包裹进密实的暖意中,他楞了楞:“我怎么了?”
暮沉松了口气,用衣袖在他身前打了个结,说道:“无事就好。”
那边的靡嘉不像无事,却仍在低声喃喃:“也罢,都是命。”
“我现在就带你下山!”
“来不及了!”靡嘉撑起身子,抓住隐泉的衣角,“我今天只要听你一句话,听不到我死也不会瞑目!”
隐泉低头看他,定定地说:“你不会死。”
“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靡嘉固执地摇摇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是说——”
他的手被隐泉用力握了一下。
“你会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对吗?”泪痕已干,此刻靡嘉那双含情的眼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盯着隐泉。
半晌,隐泉才嗫嚅道:“我会救你,可我,不会……”
靡嘉:“我就知道你会救、呃,不会啥?”
隐泉脸红了:“不会,那事。”
不知是身体快到极限了还是经受了太强的刺激,靡嘉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紧咬着下唇,猛地一个翻身,将隐泉压在雪地中。扑簌簌的,惊起纯白飞花一片。
风月宝镜中存放的不仅仅是过去的画面,风声雪花,花鸟虫兽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空间内轻微波动的灵力,都会不差分毫地被保留下来。
何况眼前这番景象,以及来自靡嘉的,如暴风般席卷整个雪霁峰顶的灵力。
云斐倒吸一口凉气,他可不想看别人的活春宫啊!
然而还未来得及捂住眼,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便瞬间侵入他的神识,强悍地唤起隐藏在灵脉深处一直隐隐流转着的功法。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云斐只觉四肢百骸都被雪霁峰上的寒川浸透了。
他很冷。
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冷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世界被套上了一层油画滤镜,纯白的背景中,有一个身影靠得很近,朦朦胧胧地和他说话。
他却听不清。
只定定地看着那个影子,呼吸渐渐微弱了,直至被彻底遗忘。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的一具肉身,和眼前那团泛着暗红色光芒的,洋溢着融融暖意的,孜孜不倦地在他耳边喊着什么的影子。
想要。
想要他的光和热。
云斐木楞着,周遭的一切动静都像慢速播放,那影子缓缓移到眼前。正上方,是两片形状很好看的,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记得很清楚的嘴唇。
只要一下,一下就好。
啵。
云斐轻轻挨了上去。
果然很暖和。
而且让他更舒服的是,这蜻蜓点水般的接触似乎渡了一点属于这影子的气息到他体内,深处那难以压制的痛楚和渴望都被平息了几分。
还想要。
云斐此刻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像坠崖的人会紧紧抱住崖边的枯树枝一般,像冻僵的人终于泡在温泉里一般,他是不会主动走出来的。
他向前一大步,抱住了影子。
算是求生的本能吧,云斐狠狠地嘬着、吸着那两片他已经很熟悉的,好看的嘴唇,闭着眼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