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名存实亡的皇帝,但总归他在皇宫这个空壳子也在,他不在了不知道钟离荀会怎么变本加厉祸害百姓。
侍卫语气平淡道:“陛下到地方就知道了。”
忘停听侍卫禀报他父皇到了,放下手中的棋出去迎。
大半年没见,忘停长高了,眉眼深邃,眼神坚定,身上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杀伐之气,他看皇帝的眼神有些陌生。
他只是对皇帝点了下头,不太亲切地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的目光却注意在他残缺的手指上,忘停不打算多说于是他也没有开口。
这手指是钟离荀命人斩断的,他不甚在意,因此也没有用术法再生。从想起来的那日起他日日活在悔恨里,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师弟,每日闭眼脑中便誓言回响。
“天地为鉴,回风派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司徒远,以血为誓,从今日起,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定不会让李思存受半分委屈,如有违背,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把皇帝安置在营帐中,自己与属下商讨战术。
“找出是谁送的信没有?”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侍卫说。
前几日有人送信来说钟离荀欲拿皇帝威胁他们,叫他们早做打算。起初怀疑是重云送来的,可字迹完全不对。
“没有,那信像是凭空出现的。”
忘停身上的铠甲在夜里散发冷硬的光,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不近人情。
“找人盯紧他。”这个他指的是皇帝。
*
出发前夕,忘停特意抽身去见了一下皇帝。他不似从前魁梧,眼神却能洞穿人心。
皇帝语气笃定:“你不是我皇儿。”
“我是忘停,忘停却不全是我。”忘停不紧不慢给皇帝倒酒,“你我父子十多年,生养之恩无以为报,此番出兵,但愿为你扫除障碍。”
修行之人最忌沾染因果,他决定要离开,自然也该了断尘缘。
“以后,你若稳坐皇位,不必想起我,就当我死了。”
皇帝如鹰隼的眼眸看向忘停,气势不容置喙:“你有别的名字?”
他淡笑一声,几分恣意少年气从眉宇溢出来,仿佛生来如此舒朗活泼。皇帝略微怔愣,他从此刻起明白忘停不会再回来了。
忘停拘于皇宫,钟离荀日日派人折磨,他在那样艰苦的情形变得阴郁难测,因着病体,心里自卑怯懦,眼神总是怀着不甘。
面前的人眼神坚定,身上有杀伐之气却正气凛然。
笑声落,皇帝听见忘停的声音没入耳朵:
“司徒远。”
两兵交战,忘停略胜一筹。这支看似才聚在一起军队,实际是困于皇宫时早就准备的,这一刻他已等了许多年。
“太子有令——全军不可对妇孺行折辱之事、不可掠人钱财、不可伤及百姓,今日战死的兄弟家里的亲人朝廷会代为照顾保证富贵无忧,活着的兄弟论功行赏,进城!!”
首战,攻下一城。
“殿下,他们士气着实有点低,是不是精细良米吃多了,都成废物了。”
别人的将领日日与士兵同吃同睡,一同在沙场里打滚,而他们领事连面都没见着。
那个领事便是钟离荀了。
“钟离荀那个狗玩意,自己的兵也不心疼,畜生,真不知道那些追随他的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而此时,那个脑子有病的人才悄悄摸上重云的被角,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干脆施法定住外面的人。又给重云下了道沉睡术法,惬意的抱着他睡下了。
并非是他不去,是重云离不开他。
那日他前线传来的急报,本想去看看,杀几个碍事的快乐一下,谁知重云没等他起身,长腿一跨,用乞怜的眼神望着他,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血脉喷张,后来重云主动配合,他乐得不知东南西北,哪管什么前线战事,都没有和重云共赴巫山重要。
人生在世,当行乐事,他如是想。
他的手有时候会不自觉摸着重云的肚子想,那孩子是意外没的还是重云自己打掉的。
“重云,我们的小日子不多了。”
出去后,不会甘心待在魔域,你有你的修行大道要走。
要不趁趁现在你手无缚鸡之力,毁你灵根。
他手中蓄力,手指都碰到重云指尖了,又收手了。
变成废人,寿命很短。
隔段时间就去找他的转世身很麻烦。
他犹犹豫豫,在黑暗里看着重云的脸,等到了天亮。
门外被定身术定住吹了一晚寒风的人叫命似的敲门,言语凄切。钟离荀皱眉走出门,冷冷剜了他一眼。
吵到重云睡觉你就完了。
钟离荀在府里磨磨蹭蹭,到了暮时才整装出发。
而重云,也在他出发之后消失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