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她的失态,洛姝表现地很冷静:“可是他这次考了年级第一。您不能一直抓着他的失误不放。他的优秀显而易见,看见、表扬,很难吗?很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在你们的坚持下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可是您也从来都没有夸过他,哪怕一句。为什么总是在给他施压——”
“少在那强词夺理,你懂什么!”
蒋春燕掀开被子踉跄着下了病床,双目通红:“你住在家里这些年,你明知道我和他爸对他寄予的厚望……若你还有点良心就和他就此结束,让他安心备考。”
“你从小被捧在手心上,是个要脸皮的姑娘,阿姨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会买账的对不对?
蒋春燕一脸悲戚,双手合十:“算阿姨求你,成吗?放过我儿子吧,我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他是我唯一的指望——别再坑他了。阿姨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给你道歉行吗?”
洛姝后退一步,倔强着不肯应允。
蒋春燕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胳膊上比划,声嘶力竭地吼:“还是说要把我逼死才行,把我逼死你才肯和他断绝往来?!”
池升赶紧把刀夺下来丢在地上,死死搂着妻子,神色悲戚:“洛姝,你就和池煜分手吧!现在他正是关键时刻,是一点马虎都不行的——洛姝,洛洛啊,你说话啊!”
蒋春燕跪坐在地上,掩着脸呜呜地哭:“我们供你吃供你喝,让你有地可去。为什么到了这一步连一个承诺都不愿意应答?”
洛姝试图安抚:“阿姨,您冷静一下——”
扑通——
池升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苦苦哀求:“算叔叔求你!放过小煜,放过他行吗,我跟你阿姨就这一个儿子!我之前做得不对,我道歉,叔叔给你道歉。”
他双膝挪着朝洛姝走了两步,扇自己巴掌,颤声道:“是我做错了事,你别害我儿子,要怪就怪在我头上。”
洛姝被吓到,这对夫妻统一战线后语无伦次的话让她既摸不着头脑又被吓得心惊肉跳。
耳朵发出巨大嗡鸣声,连带着头晕目眩,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
可她不想露怯,慌忙将手覆盖在门把手上,颤抖着开了好几次才打开门。
几乎是落荒而逃,顾不得天寒地冻,顾不得泪水糊满整张脸,回到了出租屋。
在自己的领地,她才安心放下所有心防,细细哭出声,一直哭到天色昏暗,哭到双目发涩。
等到彻底哭够了,她拨通了谢玫的电话。
“你上次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去英国。”
“……我考虑好了。”
*
医院的事情洛姝没有跟任何人提。
浑浑噩噩地考完了月考,看见自己年纪排名掉到五十八名的时候,洛姝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因为那场对峙,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心境。
她没勇气再面对池煜。
这段恋情似乎在她推开病房门时就已经该戛然而止,那把掉落的水果刀,蒋春燕的声嘶力竭,池升的哀求,都在为年少的爱恋粗暴地划上句号。
看见池煜从不远处来朝自己走来,洛姝已经感觉不到喜悦了,整个胸腔被苦涩填满,看见他就想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就想到那不愉快的对峙。
看见他就在心里默默审判,这段关系到此为止。
“怎么哭了?不舒服么。”池煜抬手,拭掉她眼角的泪水。
洛姝抽噎了声,因贪恋他指腹的余温所以没躲,“考砸了。”
池煜抚摸她的发顶,很轻柔:“一次失误,不碍事。有哪里不会的,我教你。”
泪水再次模糊视线,洛姝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低声说:“嗯。”
试卷并不难,池煜拿到题目帮她分析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不是不会写,是她的注意力全都停在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天。
这便是症结所在。
洛姝鼓起勇气提出分手的那天,天气还算不错。
“不行。”池煜拒绝地很快。
洛姝决定好的事情,一般很难转变:“你说得不算。”
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池煜想不通,也知道她不是开玩笑:“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我想分手。”
池煜猜测是因为那次考砸的月考。
洛姝为了离开浔城,学习上从不马虎,他们在一起独处的时候也是谈论学习更多。
或许是因为那次月考很多题不该错,她将问题归结到他们谈恋爱上。
“你觉得我们现在不适合谈恋爱,所以想暂时分开?”他理解,却难苟同。
洛姝声音很轻:“不只是现在,也不是暂时。”
“别和我赌气,洛姝。”
池煜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她。
“没有,我认真的。你先考虑一下。”
洛姝生怕多呆一秒就会露出破绽,丢下那句话就跑上了楼,没多久就收到了池煜发来的消息,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说,我不同意。
*
洛姝办理完所有手续,跟着谢玫和谢瑞到机场的那天也是个晴朗的冬日。
单方面和池煜提分手后她就开始刻意避开他,他似乎察觉到了,默契地和她保持距离。
所以在离开浔城前,洛姝也就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见她频频往外看,谢玫帮女儿理了理帽子,柔声问:“和小煜那孩子说了么?”
洛姝摇头,哑着嗓子说:“我们分手了。”
谢玫怔住,然后抱紧了她,哄:“没事的宝贝,还会见的。”
洛姝泪如雨下,只是摇头。
飞机起飞的那刻,她把整个脑袋埋进毛毯里,陷入黑暗时,她想到了被自己丢掉的电话卡和手机。
丢抛的举动是那样的决绝,那一刻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和他再相见。
可是脑子里全是有关于池煜的记忆。
记忆像镜子,四分五裂散在各个角落,划伤她的心脏,痛得无法呼吸,痛得眼泪怎么都擦不完。
浔城到伦敦的直线距离近九千公里。
她就这样以落荒而逃的方式,不告而别离开这座出生地。
从此淡出池煜的世界,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