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家医馆的人悄悄逃跑被守城的护卫刺伤,不得不潜回骄人巷等死,这个消息当天便传遍了骄人巷。
宛如一声闷雷。
不详的氛围在骄人巷就像这几日的天气,雷雨交加,暗得像世界末日。
没出几日,感染人数急剧上升,不仅是第一折上,第二折的酒家和第三折的医馆,每日都有几百名新增感染者。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几近于无,凡是眼睛能看到的,都是实在饿得不行出来找吃的,或心存侥幸来医馆开药的。
“什么?田蜜芽也染上了?!”
二熊道:“多啦!不止是她!侯掌柜、秋掌柜全家,悦东家的伙计们一大半,现在每家都有人感染,马上就到我们了。老板娘,快跑吧!骄人巷要完了!”
聂小裳心头一震。一个传染十个,看上去微不足道,可一百个传染一万个,也就是几天的事。
一旦大规模传染,骄人巷必然陷入绝境,跑不出去,只能坐着等死,最后全军覆没。等活人都死光了,瘟疫没了载体,才能慢慢灭绝。
讽刺的是,泱泱国土,七十二州,其中以圣手还春最负盛名的金州、骄人巷,一味有效的方子都研制不出,居然的被这场瘟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聂小裳披了件斗篷,走在街上。
满目疮痍。
路两边的店面全都黑黢黢的,一点灯光都没有,不少有被打砸过的痕迹,里面有没有人也不知道,一副凋零死亡的残相。
一连走了上千米,没有碰到一个人。她的听觉异于常人,反倒是隐隐地从四面八方总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和咳嗽声,也不知是哪些店家里传来的。
前几日还能看见一些官兵吆喝着把病重的人集中赶到某个地方,这两日连官兵也看不见了。
一连走了几千米,聂小裳终于看见一丝光亮。
她站在街对面,而点着灯,有温润的黄色笼罩着的店家就在眼前。
忘忧阁。
能看见店里坐着几名客人,每人一桌,独自喝茶。隔一会儿,青园和平笛的端茶的身影也出现在店里。
都这种时候了,豫不归还有勇气开门?
居然还有客人!
那几名客人,聂小裳从背影也识得二三,正是每日去喝茶的几名常客。
豫不归开这家茶馆,本就是以茶会友,不以盈利为目的,骄人巷里常来忘忧阁喝茶的人,也都是性情相投的一些公子,都是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人。
淡泊名利的人,往往把生死也看得比较淡,活一天就要活得舒坦。
想想自从瘟疫盛行后,聂小裳忙于抗疫,每天都熬到深夜,也顾不上什么四君子会,许久没来了。
还有一个原因。
那日给落樱过生日,她和董澈无意间撞见豫不归藏在厨房间后的秘密,那些精心保存的冰冻的糕点,让她与豫不归的关系一下微妙起来。
她有些害怕见了豫不归,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大家看上去一切如常。
而豫不归,是否也同样纠结于此。
聂小裳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正对她的,便是忘忧阁里他们四君子会每次聚会固定的那间雅间。
豫不归果然坐在里面。
他面向窗外,正在低头调茶,屋角的一团暖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看上去静谧而松弛。
依然是那套行云流水、风度翩翩的动作,依然是那副高雅俊美、如谪如仙的模样,如脂的皮肤发出柔和的亮光。
聂小裳在街对面静静地看着,等豫不归把手中那碗茶调好了,才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一转,豫不归抬起了头。
如墨的双眼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那个身影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遮着头部和面部。
她走路的样子,早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豫不归微微诧异,但并未起身去喊,而是静静坐着,目送那个身影远去。
聂小裳继续往骄人巷深处走,没走几步,耳边似乎传来隐隐的嘈杂之声。迎面跑来一人。
“老板娘!”
二熊刚去农庄送各家的配药,刚返回骄人巷,看见聂小裳,眼睛一亮:“老板娘,你消息好灵通。你也要去永乐药材行?”
聂小裳道:“永乐药材行?不是早就关门了吗?”
二熊道:“又开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