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点了点头,女子又扭头道:“你叫崔大?”
崔大翻了个白眼。
女子咯咯笑了,道:“来的都是客,送你们吃。”说完掉头跑了回去。
她在黄昏下的背影一跳一跳,看上去很轻快愉悦。
熙熙攘攘的街头,王五和崔大每人捧着两块酥糕,望着女子俏丽的背影,仿佛被塞了几块火炉,烫得心脏怦怦乱跳。
心花怒放间,忽然看见彼此的模样,怒极羞极,指着对方的鼻子,异口同声骂道:“花痴!”
***
斜阳似火。
玫瑰园二楼。
聂小裳躺在软椅上,微闭双眼,温煦的夕阳洒在脸上。
面前是一张小方几,一盏茶杯,一壶热茶,十尺见方的木质平台,四边种满了颜色浓郁的玫瑰,一把小铲沾着泥巴。
五年了……
啊……
他们到底……还是来了。
方才一高一矮那两人向玫瑰园走来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躺在二楼,即知他们是巡检司的人。巡检司的巡捕常年受严格训练,走路异于常人,都是脚尖先着地,后踵扎实,无影无声,只有听力极为敏锐的人才能分辨。
想起那幅画像,聂小裳轻轻叹了口气。
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经的样子。
那时的她看上去不仅青涩,很丑,还很……讨厌?
也难怪,那些刀尖上弑血的日子,即便身为皇城第一杀手,也难免不忧心。冷漠,是最好的包装。
“雪鱼”——她的代号。
这个名字在京圈官场中如雷贯耳,却鲜有人知道她的真容。
因为她杀人从不见血。
因为但凡出手对方必死无疑。
隐藏得很好,看上去很瘦弱,却是三皇子开疆拓土最得力的犬牙。
自古皇权争斗最为残酷,三皇子自然知道心腹如何打造,只有一条路子,那就是从小培养,将忠诚刻进血液。
所以,她从襁褓中就被收养,两岁杀蚯蚓,五岁杀鸡,七岁杀掉一头小羊,十二岁被带至刑场,亲手将一把尖刀刺进一名死囚的心脏,那名囚犯啐了她一脸的血,而她报以淡淡的微笑。
除掉这名死囚,她只杀过三个人,而这三个人的死足以让京圈所有人对她闻风丧胆。
一个是意图叛国的丞相李副,让三皇子在皇帝面前立住脚跟。一个是屡次进犯的伽尼国国王,杀了他后再将其儿媳送给皇帝,三皇子从此成为皇帝的心腹,而第三个,就是七皇子。
七皇子是三皇子上位途中最大的障碍,三皇子死命:既要做了他,还要做得悄无声息。
她只用了两根银针,一根刺中飞驰中的马匹的脚掌,而另一根直接飞进了七皇子的耳膜。
一滴血都没有,一处伤全无。
死因难寻。
可那日做完这些,在三皇子抱着美人歌舞升平、交杯庆祝的时候,她忽然有些忧伤,莫名空虚,心里像堵上了什么,一个人在街头晃荡。
午后的太阳将一切照得明晃晃,白花花,仿佛并不真实,她身后的影子淡去,隐藏的忧郁无处遁形,不知怎么在路边接下一名孩子的玫瑰花。
那名孩子接过钱,没有转身就跑,而是盯着她望了又望,忽然笑了,咧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道:“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心里咯噔一下,僵住了。
她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的眼睛,太细太长,与美丽相去甚远,可有个孩子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仿佛一颗石子撬开了心门,让什么东西漏了进去,那扇门就再也关不上,她甚至没有收拾行囊,就离开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五年了……
天知道,从冰冷孤寂、落寞逃离,到如今守着一只小小的“玫瑰园”自得其乐,她经历了多少挣扎。
那完全是一个人心灵深处的旅程。
只是后来在辗转中听说,三皇子荒淫无度,不堪重用,几年后终于失势,而如今权倾朝野的十皇子,正是七皇子的胞弟,两人一奶同胞,感情深厚。十皇子正在彻查七皇子的死因,势必为皇兄报仇。
那么金州的骄人巷,聂小裳知道,他们迟早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