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面逐渐蔓延朝上,将她身形完全笼盖的影子,玉纤凝顿了顿,忽而扭转过身,入眼是男子因跑动而略微松散的衣领,凸起的喉结上下微动。
“是。”
“是?”男人抱胸微微前倾身子朝她看来,“圣女还真是实诚,都不打算演戏骗骗我?”
玉纤凝迎上男人视线,眸光淡淡却透着几分坚韧,显出几分圣女威仪。
“合欢宗内,禁止弟子聚众赌博,这是规矩,我身为圣女,更应监管引导,绝无帮着犯错弟子遮掩的可能。”
语调似往常并不高,如一线溪流潺潺,却莫名令人无法忽视。
晏空玄立在原地不动静静凝她,半晌,他又凑近她几分,舒眉展笑。
“真是公正无私……只是,这是圣女原本真性情吗?”
真性情?
她为子女,便尊听爹娘。
为圣女,便一切以宗门大局为重。
为妻子,便以夫君萧长风为重。
各种身份一直尽职尽责,眼下在圣女身份理自然也是圣女该有的真性情。
“圣女自然公正无私,”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她还是圣女的模样,言:“合欢宗内,不准窥伺圣女,更不准如此近距离放肆,念你初来乍到,今日便不同你计较,自去找云卓领罚吧。”
哪儿知男人站直身子,容色慵懒:“哪儿有人愿意主动去领罚的,当然若是圣女押着我去的话,我自是不能反抗圣女。”
玉纤凝院里鲜少来人,宗门内事务也鲜少需要她来处理,她这些年在圣女院的时候超过九成。
无人前来、无事叨扰,在这样的境地下,除却必要的圣女威仪,她自是逐渐变得无波无澜,风云不惊。
但是今日……
看着眼前男人无赖笑脸,破天荒头一遭感觉心底有丝丝火气翻涌。
薄纱袖下的手已经开始收紧忍耐,血流也在加速,脸颊跟着飘上抹淡粉。
男人扫过她面颊,又垂眼看向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紧攥的手,忽而瞧见腰间玉佩有红光一闪而过,当下眉心轻跳,复又抬眸,漆目在玉纤凝面上梭巡。
玉纤凝袖下手掐进掌心,正要发作,兀地拱月门处一道身影兴冲冲疾奔而来。
“圣女!少主叫你过去呢!”
离珠的声音猛然插.入,将玉纤凝逐渐积聚起的怒气生生打断。
见玉纤凝面前站着个男弟子,离珠登时面色突变,提步上前喝道:“哪儿来的男弟子,敢擅闯圣女院落?!”
晏空玄回头瞥了眼朝他冲来的离珠,脚下轻点跃上墙头,叫离珠扑了个空。
“你给我下来!”离珠喝骂。
晏空玄却立在墙头,扭身冲玉纤凝展颜一笑:“多谢圣女今日放我一马,回见。”
言罢纵身远去。
圣女院瞬间安静。
“圣女,那男弟子是谁啊?”瞧着唇红齿白,但却是个面生的,离珠嘀咕。
“珠儿,我刚才……好像动怒了?”这是头一次感觉情绪翻涌,玉纤凝还未回神,口中低声喃喃,
“圣女说什么?”
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薄荷冷香,玉纤凝袖下紧攥的手逐渐松开,瞥了眼晏空玄离去的墙头。
“没什么,那个新来的,我也不知姓甚名谁。”
“怪不得敢擅闯圣女院落,原来是新来的,”离珠朝她走近,忽而又想起什么,“等等,新来的?难不成是那个玄阳之体?!”
玉纤凝却岔开话头反问她:“你说少主找我?”
面色虽然恢复往常无人时的娴静淡泊,但到底头一遭升起怒气,平静的心湖还有涟漪未平,连平日里该扮演好的角色都忘了,也随离珠唤起“少主”来。
提起这茬儿,离珠眼冒星光连连点头,甚至没注意到玉纤凝口吻变化,帮玉纤凝提了食盒便拉着她往修灵院赶。
往常若有不一样的事做,玉纤凝多少会生出些兴趣并乐意为之,但今日却有些不在状态。
只肖一眨眼,那男子无赖气人的模样就会浮现脑海,将消解下去的怒气再往外勾一勾。
不知是因怒气上涌还是其他,脑海兀地传来刺痛,飞快掠过一副模糊画面,孩童身形,站的笔直。
隔着迷雾看不清那孩童的脸,只听得那脆生生的嗓音掷地有声。
“若要我卑谦听命,除非断我四肢,锁我灵魄!”
声音如钟鸣余音,在耳畔嗡嗡久久不绝。玉纤凝抬手抚着太阳穴,身子在一阵恍惚中晃荡。
离珠连忙将她扶住:“圣女?你怎么了?”
玉纤凝被她扶稳徐徐睁眼,脑海中画面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那脆生生的嗓音却仍在耳畔回荡。
有些几分熟悉。
“无碍,许是夜里燥热没休息好。”
眨眼又回到圣女身份,也表现出即将见未来夫君的希冀神态。
“走吧,别让夫君等着急了。”
日头渐落,乌红的残阳斜照大地,似一把污血泼在地面,将石子路上飘落的桃花瓣映的血红,诡异幽静。
寻日见观棋守在门口,今日却站在拱月门前,见她二人便迎上前来。
“见过圣女。”
“方才不是说少主寻我家圣女吗?现在我家圣女来了,还不速速前去通传?”离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