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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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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左侧出现几家小餐馆,他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贺砚舟却仿佛感觉到行驶速度的变化,睁开眼,看向窗外。

郑治连忙问 :“贺总,吃面可以吗?”

“什么都成。”贺砚舟说:“走吧,一起吃一口。”

“您先进去,我过会儿找您。”

车子稳稳停在面馆前,等他下去后,郑治才去找位置停车。

深夜霓虹依旧,变成一种无声的喧嚣。

冷空气随呼吸冲入鼻腔,贺砚舟当即酒醒了一半。他两大步跨上台阶,不经意侧头,忽然看见旁边砂锅店的窗口里坐着个熟悉身影。

她穿着黑色打底衫,手撑着脸正朝窗外看。

两人不过是隔着一层玻璃,她目光空茫,仿佛没有看见他。

贺砚舟不加避讳地瞧了她一会儿,再次肯定新发型很适合她,只是如果再配上明媚点的表情,才更完美。

她显然喝了酒,有些微醺的样子,慵懒的,冷淡的,也心事重重。

偌大的窗口,她静静坐在桌前,很久都没动一下,若不是砂锅袅袅飘动的热气和后面走动的店员,差点以为是幅烟火味浓的温情画作。

贺砚舟目光稍移寸许,片刻又落回来,他走过去几步,从兜里抽出手,轻敲两下玻璃。

朱序很快转过视线,见一人高高大大,身穿深咖色双排扣羊绒大衣。很奇怪,尚未看清那人面孔,贺砚舟的名字已轻轻松松蹦进脑海。

许是喝得有些兴奋,边界感不是那么清晰,确定是他后,她冲他熟络地笑起来。

贺砚舟也颔了下首,浅浅一笑。

朱序在里面说了句什么,贺砚舟从她口型辨认,大概问他是不是来吃饭的。他点头,指着她对面的空位置,无声询问。

朱序摆手请他进去。

贺砚舟便转向砂锅店的门,撩开厚门帘。

店里空间不是很大,大概六七张桌子,过道较窄,也就靠窗这边稍微宽敞些。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食客并不多,只有朱序这桌和角落里坐着对情侣。

朱序笑道:“好巧。”

“的确是。”贺砚舟温和回道。他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脱下大衣,随意翻叠两下,搭在后面靠背上,“这么晚,一个人?”

朱序:“嗯。”

他打量着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由一怔。这样近的距离,贺砚舟看到她额角处有伤,大概两厘米长,虽已止血,但周围红肿外翻,一点点发丝盖在上面,仍觉触目惊心。他视线不由向下,她脖颈上有很明显的指痕,许是皮肤白皙的缘故,才清晰可见。

而她仍然手撑着脸,并没特意遮掩。

贺砚舟移开视线:“这店第一次来,有什么好推荐?”

“我也随便找的。”朱序说,“我吃的羊肉丸子,味道还可以。”

“那尝尝。”

贺砚舟招手叫来店员,按照朱序点的再点一份。

朱序把面前那盘凉拌素什锦推过去些:“这个我没动,不介意的话不需要再点了。”

“好。”他对店员说:“那去掉素什锦。”

店员记下,要他稍等。

贺砚舟瞧着她面前还有几丝热气的砂锅:“你好像食欲欠佳。”

朱序奇怪地答了句:“不想空着肚子罢了。”

贺砚舟一时没察觉出不妥,夹了几粒素什锦里面的花生米,就听对面问:“要不要喝一杯?”

他抬眸,婉拒道:“不了,想吃点热的暖暖胃。”

朱序便只给自己又添小半杯。或许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生活圈子里的人,不熟悉也无关紧要,又或许今天将是个特殊日子,因此她处于一种过度放松的状态。

她小口抿着酒:“见了几次面,还不知道贺先生是做什么的。”

“瞎忙活,什么都做。”贺砚舟忍不住再次看向她额头伤口,又怕他的关注会给她造成负担,忙转而看着她眼睛:“主营业务是卖烟花的。”

“节日放的那种?”

贺砚舟把筷子搭在碗沿:“差不多。”

朱序点头,又朝窗外瞧去:“还有将近四个月才是新年。”她轻轻叹气,有些失落地说:“可是今年一场雪还没有下过。”

“冬天还长着。”

“是啊。”朱序仍觉遗憾。

没多久,店员端来沸腾的羊肉丸子砂锅,竹编的小碟里放着两个烤得酥脆的芝麻烧饼。

贺砚舟盛了一碗先递给朱序:“你的冷掉了,喝我的吧。”

朱序没拒绝:“谢谢。”她用勺子舀起一颗羊肉丸,边吹凉边小口吃着。其实自己那份砂锅几乎没动,先前只喝了汤尝味道,芝麻烧饼倒是吃下小半个。

短暂无语,却也不觉得气氛尴尬。

贺砚舟吃饭很快却不粗鲁,不久后,砂锅只剩个底,那盘素什锦他吃掉三分之一,两个烧饼没有动。

又聊两句,时间已是不早。

贺砚舟整理着衬衫袖口:“住在哪里,我可以稍你一程。”

“不麻烦了,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已经很晚了。”

朱序冲他笑笑:“没关系的。”

贺砚舟极轻地牵了下眉头,却仍是建议的口吻:“女孩子还是尽量少走夜路。”

“我知道。”朱序望了他好一会儿,很真诚地说:“谢谢你。”

贺砚舟以为,她在为他的那几句关切而道谢,却不知朱序是在感谢他陪自己吃的这顿饭。

他再没有强迫人的道理,道别后,多瞧了她一眼,穿上大衣离开。

朱序进来时曾问过,这家砂锅店是24小时营业,贺砚舟走后,店里便只剩她和店员两个人。

外面街道很静,室内也只有店员刷短视频的声音。

不知不觉,一瓶42度牛栏山只剩一半,她却仍无醉意,从不知自己酒量如此了得。

没多久,门口的迎客铃叮咚一声响,有人进来。

店员刚想起身,那人直接朝朱序的方向走去。

她抬头,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郑治见人先笑,随后将手上东西搁在桌子上:“朱小姐吧,贺总让我送来的。”

朱序下意识垂眼,隐约看到袋子里装着两瓶药水、医用棉签和纱布。

郑治又道:“你喝了酒,贺总提醒你不要吃头孢类消炎药。”

仿佛胃中的酒精刚刚发挥作用,朱序暖起来。她快速转过头,见街边停了辆黑色轿车,车窗未降,根本看不到里面坐着的人,但只这一刻,她有一丝动摇。

朱序看回郑治:“谢谢你,也请你帮我向贺先生转达谢意。”

朱序从砂锅店离开时,已经凌晨两点钟。

盼望多留一些时间给自己冷静,可当冷风穿透胸膛那刻,仍觉别无所恋。

曾胡思乱想,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将以哪种方式离开人世,或疾病,或意外,却唯独没有轻生这一种。

可她现在分明无路可走。

朱序站在空无一人的跨江大桥上,任由寒风穿梭而过。

江面尚未结冰,黑而浊的江水随风汹涌着,掀起层层浪涛。

想再抽一支烟,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下午买那盒炫赫门,突然害怕这会成为唯一遗憾事。她又赶紧拉开背包寻找,心急乱翻,无意中拽开那个装着消毒药水的塑料袋,摸到小小一粒东西。

朱序微诧,取出来对着灯光看,竟是颗奶糖。

她心脏猛地一抽,突然萌生惊喜之感。

这份惊喜如晨钟暮鼓,一息间,朱序向后连退两步。

可能她的世界并非残破不堪。

桥面有车驶过,“咻”的一下,击碎风声。

呆站良久,朱序平静下来。

她再次向前,伸手扶住护栏,踏脚向上,慢慢探身望向滔滔江水。

却忽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朱序来不及回头,感觉有人牢牢箍住她的腰,虽然隔着厚实衣物,那力道依旧叫她吃痛。

伴着呼啸风声,仍能听见那人轻叹,随后是他沉而缓的声音,“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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