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众人回过神,女人和孩子都对上了,原来这小警察娶的,还是个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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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时,甄家大姐躺在病床上,完完全全的病人模样,平时简直称得上张牙舞爪的一个人,瘦了也虚弱了,早年风吹日晒的一张脸这时候白透了。小小瘦瘦的一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她二十岁。
佘粤知道端水只是个由头,没人在这个时刻偏偏要水喝。她姑姑执拗着别着头,不让人看见她的泪。
她眼遭下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如果顺着她的下意识,佘粤抬脚走。
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像泪水一样充沛的感情。
话还是姑姑开头,声音嘶哑多了,有气无力,问她吃过吗?
一路过来,只傍晚时候咖啡店的“谈判桌”上喝了杯咖啡。乘车过来,饮了一肚子冷气。眼下对她只好撒谎,吃过了。
韬玉看着一站一躺的两个人,寻了个由头,出了病房。
泪痕还干在脸颊上,但人明显已经平静了许多。病号服穿在身上也大,手上还留着扎针的胶带,眼神空空洞洞,气氛突然尴尬。
甄家大姐抿着嘴巴,缓缓呼出一口气。
佘粤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开口堵她,“要喝点水吗?”
对方明显怔了,为举动也为她的话。
她点头。
佘粤扯了椅子坐在病床前,她不知道抽屉里有吸管,从桌子上拿了喝汤用的小汤匙,一勺勺往前喂给她。
病床上的人看着她的动作,眼神微变。
递到嘴边,她张嘴喝了,眼睛盯着佘粤的脸看。
她突然说:“多去看看你妈妈。”她长吁一口气,添了后半句,替我。
佘粤有些焦灼,一向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煽情话。
幸而表姐这时候回来了。
韬玉不知去了哪里,夹着一身冰寒 。她站在病房外门边朝佘粤招了招手,那意思要她过去。佘粤心里感谢她,把水杯放下了,给姑姑递了个眼神,不是我断了你的话,是你女儿叫人了。
韬玉上楼来有一会儿,站在病房外摆弄那把伞。先前她接了电话叫她,她走的急顺了佘粤来时放在门口的伞。
这会儿上了楼,临进门,伞怎么都合不上了。伞是佘粤的,她丢不下,只好弃掉电梯。韬玉狼狈地拖着伞走楼梯。
好不容易爬上来,伞骨结结实实地一动不动。她左右为难,又不想表妹知道她弄坏了她的伞,是她理亏,没吱声拿走了人家的东西,眼下却无法完璧归赵了。她翻来覆去观察,心想有什么玄机呢。有护士巡房,奇怪地看她。没办法了,她开门叫了佘粤。
佘粤一出门就看见韬玉手里那张开的伞。
韬玉见了救星,把伞递给她,先把自己剔剥出去,“我走的急,看外面雪大就拿了你的伞。但我什么都没动,规规矩矩地撑回来,它自己突然就关不上了。”
佘粤没心思去理会她的话里话外,接过伞仔细看了看。
韬玉看着,不禁说道,“你这伞真奇怪。”
佘粤也犯难,毕竟这也不是她的物件。韬玉也很失落,愧疚又添了一层。恰好这时里头叫两人。
“这就来了。”韬玉应付她妈妈。
她直接拦下佘粤,“你先进去吧。这伞,改天我会拿去给你修。”
她垂眼看着,形状这么奇怪的雨伞,只怕佘粤好不容易弄来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都好说,不等对方表态,她先揽下,说她会拿去修的。
这事在小,佘粤始终记得她来的目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
这话激得甄韬玉一抬头。说话的人逆着一身光影,她本就比她高挑,这会子因着心里的愧疚,韬玉又矮了一截。更显对方压迫。
没等到韬玉回答,佘粤直接回身进了病房,先说要她好好养护身体,然后寻了个借口,说有事问表姐讨教。
佘粤只是用了她一贯的口气。
拿出作为一个妈妈的本质,病床上的人下意识袒护女儿,剖根问底。
佘粤径直往外走着,隔着好几层玻璃看到外头的漫天白雪,忽然从童年的记忆扯了一句:
“八宝饭。”
她就出了门。
病房外头的韬玉听到佘粤这句,疑惑她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头来。佘粤单单笑了一下,不解释心里的百转千回。
“突然想吃了。”
雪停了,到处一片静寂。
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食堂一楼,已经过了饭点,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佘粤看了一圈,都是些清淡的吃食。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什么都不挑了。
韬玉突然想起给她留下的粥饭,忘记拿给她了。佘粤不在乎,说不用。
她点了小笼包和薏米粥,饶是这样也慢条斯理。
“说吧。”
佘粤吃完主食,搁了筷子,云淡风轻单撂了两个字。
韬玉坐在对面,眼看着她吃完了饭。
她懊悔极了,“脑虫精上头,一时我真没想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