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姜小白又道:“听说那天猎场围猎,是你救了鲁侯小公子。”
姬回雪:“是。”
“之前和鲁侯小公子认识吗?”
“不认识。”
“去过鲁国或宋国吗?”
“没有。”
“那为何要救鲁侯小公子?”
“萍水相逢。”
“觉得鲁小侯公子人怎么样?”
“不熟。”
“方才落水,想过要拉我上岸吗?”
“没有。”
姜小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姬回雪:“……”
完了,被套路了。
刚才,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她怎么能说,没想过拉他上岸这种话。
这不是完全暴露自己了。
姜小白笑了,不再问她。
他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看着姬回雪,看了良久,直到姬回雪感觉有点快要撑不住了。
才听姜小白又继续道:“我们,有仇吗?”
“没有。”姬回雪回答的干净利落。
“那为什么故意引本王落水?”
姬回雪一脸惊恐:“王上说什么?奴才冤枉!奴才受了惊吓,幸得王上及时施以援手。可奈何您中途突然撒手脱力,也怪奴才手短不中用,才没能及时拉住您。”
很好,真会甩锅装无辜。
“那湖底时,为什么踹本王?”
那双眼里,除了惊恐外,又多了些盈盈欲坠的泪。
“王上您又说什么?您定是记错了,奴才怎么敢做这种事呢?就算借奴才十个胆,奴才也不敢冒犯尊威啊。
您忘了?奴才当时是想救您,可您落水受了惊,一直在扑腾,是您踹了奴才,奴才还一直想拉您上岸来着。”
姬回雪说完,还特意斜睨了一眼姜小白。
她倒要看看,姜小白身为一国之君,好不好意思,跟她在这种事上缠论不休。
赢了,同奴才计较,小气。
输了,污蔑奴才,更丢人。
所以,就算他心里知道,又怎样。
姜小白:“……”
非常好,不但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拿捏上了。
他要不是当时意识还清醒,就真的要被这小太监忽悠过去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再胜不出半分。
沉静片刻,姜小白忽启唇一笑:“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姬回雪转身退下,准备离开。
“对了。”姜小白看着她的背影,似又想起了什么般,开口道:“你,认识一个叫姬回雪的人吗?或是,见过她吗?”
姜小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也许听说这小太监来自越国,也许听说他来齐时,曾辗转经历过多个国家。
也许是,在他身上看见了那点微弱的影子。
“她喜欢穿水绿色或浅紫色衣衫,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藤竹枝半挽起,个子长得跟你差不多高,眼睛特别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
还有,她喜欢吹陶陨,有时侯也会背一张瑶琴到处走。你,见过她吗?”
一直没有阿雪的消息,这个人,他会不会曾经见过阿雪呢?哪怕只是一点希望。
然而,姬回雪一脸冷漠:“不认识,没见过。”
姜小白自嘲地垂下了眼,是啊,他在期待什么呢?
长相完全不一样,性别也不一样,甚至连烹茶手艺都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他在期待什么呢?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低头想要喝水。
黄昏的风,吹起亭子外的纱幔。
几只鸿雁‘嗈嗈’飞过头顶。
水边的芦苇,随风飘扬。
高毅和一众侍从,都低头背向别处。
天赐良机。
就是现在。
姬回雪盯着姜小白的脖颈,伸手去抽,固定在帽子和头发上的石笄。
眼中杀意已现。
姜小白端起水中茶杯,刚准备抿一口,似又突然想起什么,嫌弃地放了回去。
抬头一瞬间,刚好看到姬回雪,动手抽石笄的动作。
“别动。”
姜小白站起身,走上前,打量了几眼石笄。
突然一把抽出,扔在了地上。
姬回雪:“……”这可是她唯一的凶器了,居然就这么被姜小白扔在了地上。
姜小白浑然不觉,斜瞥了眼地上的石笄,嫌弃道:“这是什么破笄。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本王身边的近侍,怎么能用这么磕碜的东西。”
“拿着。”姜小白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笄递过去。
姬回雪没接。
姜小白故意提高声音道:“不用内疚,虽然你害本王落了水,但本王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
姬回雪:“……”没看出他哪里大度。
姜小白见他不说话,以为感动了。
突然向姬回雪凑近了一步,露出一抹玩味低笑道:“其实本王只是提醒你,以后出现在本王身边时,不要再簪这么磕碜的石笄,太丢本王的人。”
姬回雪:“……”果然,这句,不能丢他的人,才是重点。
前面一句,什么送玉笄,宽宏大度,体恤奴才,都是假的。
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这个小奴才,王上天恩赏赐,还不……”
眼见姬回雪还是没有接的动作,高毅看不下去了,刚要上前呵斥。
“禀王上,管相有重要公务求见!”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僵局。
姜小白将玉笄塞进了姬回雪手中,转身道:“这里安排人收拾下,高毅随本王去书房。”
“是。”一众人离去,再没人关注姬回雪。
整个观雪亭,突然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姬回雪一个人。
姬回雪攥紧手中的玉笄,闭眼片刻,复又睁开,突然愤力扔了出去。
咕咚!玉笄落入湖中,很快便沉了下去。
姬回雪用力擦了把脸,竟然发现,脸上有泪。
远处,高傒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