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管得了洛凕了。
诺大的演武场上,遍地是四仰八叉被撂翻在地的弟子,还有百八十把七零八落、弯的弯折的折、畸形怪状的剑。
若说先前还能算是天赋异禀,那这场面,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洛凕将手中一把弯折下去的剑随手一扔,拍了拍有些发酸的手,闲庭信步旁若无物地走过一片哀嚎声中,来到演武场外一位满眼震惊的师姑面前。
“我能去上级演武堂了吗?”他笑着问。
洛凕很急,非常急。
他得尽快过完这些繁琐课业,拿到去剑潭的资格,取了自己的剑,然后下山,去永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错过这一回,也不知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这是最后一门课业,实战演练。
上级演武堂,比演武场要稍小一些,但建在半山腰,半边开阔,往外是比平坦广场更为复杂的崎岖山林。洛凕到时,那里已有两个弟子在外头打的不可开交,闪转腾挪,剑影铮鸣。
从旁观战的皆是更为年长的弟子,大多是已显老成、奔四的样貌。见洛凕一个年轻人进来,众人都有些诧异,其中有人道:“师姑说有新弟子晋升,原来是宁霄?”
有人也认出洛凕,上前询问:“你就是新来的师弟?”
洛凕笑着朝人行过一礼,问:“师兄认识我?”
“山上传得沸沸扬扬,全山的人都认识你。”那年长弟子说罢,又很是关切,“但你年纪轻轻,才上来一个月,直接来这里会不会太过勉强?”
另一个高挑女弟子也附和道:“是啊,我们都是十几年练上来,跟着师长们下过几趟山的。万一把你打伤了,大伙要心疼的。”
“多谢各位师兄师姐关心。”洛凕扫过一眼堂中站着的大约二三十人,微笑道,“我会看好分寸的。”
*
半日后。
正是晌午。许是到了饭点,朗朗书声和剑声嗡鸣也被山间嘈杂盖去些。云雾袅袅,亦是同炊烟混在一起,不时穿过廊前屋后的香味勾得人心生疲累。
“哎,你俩知道不?今天演武堂那边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山头都差点拆了!”邱梁手中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嘴边还挂着碎屑,便谈起今日的奇闻趣事,“隔着山都能听见那边的动静,轰轰隆隆的!”
洛凕和阮黔跟在后面,一人手中低头看着本老旧书册,一人端着碟只剩两个的馒头,看着这副闲不下来的样子,都有些无奈。
邱梁猛啃一口馒头,飞快咽下去了,又说:“我后来碰见大师姐,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她那样,嘴里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魂不守舍的,我叫她也不理我……”
洛凕回想了一下,似乎就是最开始怕打伤他的那个。其他弟子都对她恭恭敬敬,左一句右一句大师姐的叫着,人也确实有些实力,和他打得有来有回,到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算险胜。
他想到此处心底有些遗憾,法力不全还失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却见邱梁眼睛一转,停了下来,鬼鬼祟祟朝洛凕凑近,视线使劲往他手中那本旧书示意,小声问:“哎宁霄,你真不去旧书阁?今天就是天择殿派人来的日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次等那两位没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就?”洛凕意外道。
这比他想的还要快,看来发生之事不容小觑。
“邱梁。”阮黔劝道,“还是算了吧。”
邱梁不依,两口解决完剩下的馒头,把手拍拍干净,转而扯过阮黔的袖子撒起娇:“拜托了——你想啊,万一那里面还漏了什么绝世秘籍、祖师亲传,看了修为一跃千里,咱们不就赚大发了!”
阮黔被摇得险些端不稳碟子,连声惊呼:“唉!哎!要掉了!”
洛凕一听只觉不太靠谱,无奈笑道:“都烧成了灰,当然不会有了。”
“你又没去过,你怎么知道嘛!”邱梁还是不肯放弃,一把再抓过一块馒头,指向洛凕。
“去过什么?”
此时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几人背后传来。
除开洛凕,其余二人都被吓得一怔。邱梁立刻往阮黔身旁一躲,待看清来人后又飞快把嘴擦干净,手里捏皱的馒头放回盘子里,唯唯诺诺在一旁站直了小声道:“门、门冽师兄……”
“门冽师兄。”阮黔正端着碟子不好行礼,便低了低头。
门冽全当没听见刚才的对话,只微笑着点点头,而后看向洛凕,道:“都在说演武堂那边出了大事,我一问夕向师姑,果然是你。跑这么快,是怕被抓去赔钱?”
“什么?!那是宁霄干的?!”邱梁惊呼。
而阮黔也瞪大了眼睛,惊诧道:“宁霄,你不是说正好上完了课才有空——”
洛凕欲盖弥彰似的将眼神飘到书上去,道:“……也的确是上完了。”
把人都打完,没人可练,师姑也点头,自然也是结了课。
“你们先回去吧,我找宁霄还有些事。”门冽笑着拍拍洛凕的肩膀,又想起什么,朝二人提醒道,“山上近日修缮屋宅支出不小,记账的颜曲师叔头都快秃了。就算是馒头,取多少吃多少,莫要浪费。”
此话一出,邱梁顿时心虚地看了眼盘子里那皱巴巴的馒头,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一定好好吃完……”
似被提醒,阮黔看了眼剩下的,再看了眼洛凕,担忧道:“但宁霄还没……”
“他同我一起便是。”门冽说着把人捞走了。
*
“我说好歹给人留些面子,怎么这么急?”